第三十九幕

茶座的隔音效果很好,季清和掀簾而入時,像掀開了這間屋子的一角,放入聲許堂外的評彈吟唱。

明決落後他一步,合著傘,傘面濕漉,傘柄接觸的地面暈開了小片水漬。【公/眾/號:xnttaa】

隨著他進來,身後的簾子閉合,堂外的熱鬧也隨之被隔絕在外。

沈千盞順著那柄傘看向季清和的肩頭,他一側肩膀被雪花打濕,浸潤著水汽,透著削骨寒意。

他卻似毫無所覺,脫下毛呢大衣遞給明決,格外自然地在她身側空位坐下。

沈千盞倒了兩杯水,一杯遞給季清和,一杯遞給明決:“外面下雪了?”

“剛下一會。”季清和接過茶杯,潤了潤嗓子:“挺會挑地方的?”

他尾音微揚,似在笑:“茶苑只有露天停車場,停了車走過來,又是廊橋又是曲溪,走了將近十分鐘。”

沈千盞來得早,除了天色略有些陰沉外,沒出別的狀況。她權當季清和是在誇她,照單全收:“哪裏哪裏,季總對環境的要求較高,我也是在家找了很久才相中這間茶苑。環境高雅清凈,隔音效果又好,想熱鬧堂外茶廳有評彈,想要農家樂,茶苑有茶山。可惜下雪了,不然季總就是想體驗曲水流觴,我也能辦到。”

季清和與往常無二,揪住她這段話裏的重點:“是滿足了我對隔音的要求。”

話沒有問題,每個字拆開來讀也很健康環保,無不良顏色。但搭配上他意味深長的玩味表情,沈千盞不自覺就想偏了。

她突然開始懷疑自己的思想是否有問題,那麽多種顏色,盡挑黃的。

沈千盞假裝沒聽懂,清了清嗓子,問明決:“明特助這麽早就回崗復工了?”

明決坐在季清和左手邊,十分主動地接手了煮茶的工作:“嗯,我比較熱愛工作。”

這句話不管是虛情假意還是真情實感,都無比迅速地結束了話題。

——

很快,蘇暫和江倦山也到了。

兩人一前一後走了一路,直到進了同一間茶座才互相知道身份。

人全部到齊,沈千盞主持,一一介紹。

等介紹到林翹時,她多加了兩句:“林翹有很紮實的基本功,劇本經驗豐富,我合作過許多編劇,林翹是唯一一個細節處理和分鏡風格與江老師相似,高度追求完美的編劇。我個人覺得她的參與應該會給江老師帶去新鮮的創作靈感。”

江倦山含笑,他摩挲著茶耳,低聲道:“林翹是我的學生。”

“沈制片不用顧慮我會對林翹參與劇本創作有不滿意。”

沈千盞有些意外地打量了兩人一眼:“以前沒聽你們二位說過。”

林翹從剛才背後說人被抓包後,就始終乖巧沉默,聞言,小聲替江倦山解釋:“我沒出師,愧於提起這件事。”

沈千盞對內情沒多少八卦欲望,但她對林翹與江倦山有這層關系基礎樂見其成。

團隊能夠融洽合作,向來事半功倍。

劇本會從落實項目名字開始,到劇本大綱結束。

蘇暫充當臨時記錄員,既錄了音,又開了文档將會議重點碼得整整齊齊,散會前人手一份電子稿。

沈千盞見時間不早,不好再留人,見大家都沒什麽聚餐意向,一並離開。

臨近傍晚,堂外的評彈已經散場多時。

沈千盞陡一踏出室內,被傍晚昏寐的天色嚇了一跳。

天際灰沉,暮暮靄靄,茶苑內已有路燈亮起。天幕像一腳踏進了黑夜,連絲朦朧的光影都捕捉不到。

雪越下越大,積雪鋪了厚厚一層。

庭院廊檐下,所有綠植披裹了一層厚厚的雪衣,滿目銀白。

林翹被凍得跺腳:“今年天象有點異常,是不是哪裏有雪災?”

蘇暫來時被雪浸透的棉鞋鞋尖還濕漉著,他邊抖涼透了的腳邊嘀咕:“估計是憋急了,這雪跟拿盆往下倒似的。再冷幾度,沒準能趕上和冰城一起開個冰雕展,還省了筆去哈爾濱的路費錢。”

沈千盞在前台等開發·票,她手裏捏了把瓜子,不疾不徐嗑著。

人接二連三走了,她等著開票機器吐完紙,收了發·票出門時,季清和撐傘立在廊下,在等她。

她有些意外:“大家都走了?”

季清和嗯了聲:“雪下大了,蘇暫沒帶傘,我讓明決先送他去停車場。”

沈千盞看了眼簌簌往下落的大雪,自覺走入他傘下:“多謝季總關照。”

季清和沒接話,傘面往她那側傾了傾。

風有些大,沈千盞邊走邊嗑瓜子的想法被天氣無情粉碎。她縮了縮脖子,目光落在季清和燈光下的側影上。

影子纖細,只有輪廓,看不清細節。

只有那把傘,傘面微傾,替她擋去了不少過堂而來的妖風。

這樣的安靜令她有些胡思亂想,她擡眼,在竹林惻惻風聲中,沒話找話:“季總對這種劇本會還適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