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幕(第2/2頁)

酸奶作為各地旅遊景區皆有的珍肴特產之一,等級品次各不相同。

她輕車熟路地領著季清和往回民街深處的一家酸奶鋪走。

天氣漸熱,兩邊店鋪已陸續擺出了各類冰飲,酸梅湯、西瓜汁等尋常冰飲更是隨處可見。

眼見著她越走越快,跟條行江入海的青魚般,幾個擺尾就要混入人群之中,季清和仗著身高優勢,攬著她的肩將她半護在懷中:“要麽牽著,要麽抱著,一旦你離開我半步,今晚這酸奶就喝不成了,回家換種給你喝。”

沈千盞聽得腦門一熱,思想齷齪地先想到了某種不可言說的液體制品。

她好好反省了一番隨著年齡閱歷增大漸漸死去的純潔少女情懷,再嗔了他一眼,老老實實地把手遞給他牽:“我是看見酸奶鋪就在前面了。”她頓了頓,又說:“我這麽大一個人,又丟不了。”

季清和沒作聲。

他的眉眼被身後櫥窗的燈光映得如春日暖陽,眼瞳深處卻似有潮漲潮落,莫名得吸引著沈千盞與他對視。

季清和平日裏總是優雅矜貴,通身不沾塵埃的斯文氣質。穿上西裝,他既是斯文敗類也是衣冠禽獸。可脫下西裝,他就像褪去了一身世俗與纖塵,眉宇間罕見的糅雜了少年鮮衣怒馬的意氣與成熟男人的沉穩內斂。

此刻,他這麽盯著她看,眼神裏稍帶幾分不許,她立刻忍不住向他示弱投降。

她覺得,她遲早有一天,要溺斃在這個男人的眼神裏。

——

酸奶鋪是僅僅幾平米的小鋪子,夾在聲囂樂沸的羊肉湯與肉夾饃店中,卑微得不堪一擊。

小小的鋪子只置放了一個有冷藏作用的透明玻璃櫥櫃用以展示產品,除此之外仿佛再也容納不了其余的東西。就連店鋪的攤主都坐在狹窄的過道中,搖著把扇子,聽古戲。

沈千盞要了兩份酸奶,趁店老板在打包,又沖季清和指了指隔壁的羊肉串,什麽也不說,就是滿眼寫著“我都要”。

季清和微哂,沒作聲,動作卻無比自然順暢,去隔壁排隊替她買烤羊肉串。

店老板目睹這對小情侶的無聲互動,揚著唇角將酸奶遞過去。見她拆了一盒要吃,還體貼地讓出了自己的椅子示意她邊吃邊等。

沈千盞笑了笑,道過謝,倒沒真的坐下。她站在路燈下,挑了個優越的地理位置,挖一勺酸奶看一眼季清和,挖兩勺酸奶看兩眼季清和。

直到一杯酸奶快見底時,那支漫長的隊伍終於輪到了季清和。

沈千盞和季清和相隔數米,除了一道漸漸被人群阻隔的背影,並聽不見季清和說了些什麽。

她漫不經心地挖著小勺子,將酸奶喂到嘴邊。從一數到十,再從十數到一,反復三回,他終於轉身,大步朝她走來。

“等久了?”季清和打量了她一眼,指腹擦過她沾了些許酸奶的嘴唇,牽她往路燈下避了避。

她周圍客流洶湧,路人遊客一茬接一茬的從她身邊走過,偏偏她自己跟沒瞧見一樣,站在路口和一個活色生香的人形立牌似的。

“沒有。”沈千盞搖頭,接過他遞來的羊肉串,問:“季總,習不習慣這樣的環境?”

季清和連考慮都沒考慮,反問她:“這裏和商場有什麽區別,一樣人來人往,為什麽我會不習慣?”

他察覺沈千盞的狀態有些不對,握著她的下巴,擡起她的臉,仔細端詳了片刻:“等累了,還是為下午的事跟我生氣?”

他松手,不著痕跡地擋住從四面八方窺伺而來的視線,將她藏入自己身形籠罩的陰影之下:“我和季麟前腳回房去拿樂高,後腳阿姨就將樂高送到了季麟的活動室裏。我回來聽見你說的那些話……”他頓了頓,聲線微壓:“舍不得打斷。”

“我從沒聽你對我說過這些。”

他不欲在這人來人往的嘈雜環境裏解決私事,見羊肉串的料汁正順著她手中的竹簽滑入她的掌心,季清和微一擰眉,抽了張紙巾將她的掌紋擦得幹幹凈凈。

擡眼時,見沈千盞盯著自己發呆,曲指輕彈了下她的額頭:“回家了,嗯?”

“季清和。”她用幹凈的手背輕蹭了下被他彈過的額頭,反手牽住他。

沈千盞的手指被冰凍過的酸奶盒子熨得冰涼,牽他手時,指尖微顫,有些不自然:“睡都睡了好幾覺了,牽個手反而純情上了。”她自嘲完,微擡了擡下巴,指向酸奶鋪子:“我去年來西安兩次,兩次都住在鼓樓附近。”

“我每天傍晚都會來這裏買酸奶,看隔壁排著長隊買限量供應的羊肉串。”

“我三十年的人生裏,就只有兩次想戀愛。一次是在這,想有個男朋友替我排隊買烤肉串。第二次還是在這,就現在。”

“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