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幕(雙更合一)(第3/5頁)

蘇暫是心虛,但他不理虧。

剛開始礙於她滿腹怒火不敢直面迎上,等她氣消了,他才從沙子裏擡起頭來,振振有詞:“這我也沒辦法啊,我一開始是好商好量的跟人講道理,但那個副經理,官不大脾氣倒不小。他不同意讓酒店的員工簽協議,眼看著快下班了,這些人一走出酒店,跟誰說了什麽話那就不可控了,我哪敢放他們走?”

反正最壞的結果也就這樣了,他幹脆破罐子破摔,看看誰的頭更鐵。

沈千盞剛平息下去的怒氣被他一句話又勾得火冒三丈:“我是不是教過你,做事要留一手?你態度這麽強硬,逼急了就是有人跟你對著幹呢,你還真能把別人怎麽樣?”

飯菜早就涼了,她吃得食不知味,索性擱下筷子:“那個副經理不同意,是因為你不上道。他就一個打工的,無錫那麽多酒店,他去哪不能領工資?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你還不懂嗎?你跟他犟,能犟出什麽結果來。”

蘇暫語塞。

他哪想得到,一個酒店副經理也這麽貪婪。

沈千盞看他滿臉不服,就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她捏了捏隱隱作痛的眉心,說:“有些人就是格局有限,目光短淺。所以我教你要識人、辯人,學著與不同的人打交道。”

蘇暫擰開礦泉水瓶狠狠灌了一口水,郁悶道:“這不是有你在,你慢慢教,我慢慢學。”

沈千盞一頓,張了張唇,不知該說些什麽。

良久,她語氣淡淡的,聲音聽上去像是累極了般,低聲說:“很多事情,不是靠講道理就能解決的。”

“蘇暫,以後你要自己悟了。”

蘇暫原先是陷在沙發裏的,聞言,不自覺地挺直了腰板,目不轉睛地看向她:“你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這段時間,他始終有種感覺,沈千盞在準備離開他,離開千燈。

他屢次試探屢次無果,只能安慰自己,這只是庸人自擾的錯覺罷了。

甚至,他都替沈千盞找好了借口。可能是她想要結婚了,如果她離開千燈是為了和季清和結婚,那是挺值得高興的。他不止不會挽留,還會送上祝福。

可蘇暫心裏明白,他內心深處塌陷的一角始終在惶恐不安。

他不傻,蘇瀾漪的反應和沈千盞的反常,都讓他嗅到了即將分道揚鑣的味道。

沈千盞的這句話無疑加劇了他的恐懼,隱憂生根發芽般,從包裹住它的沃土中探出了觸角。

他喉間一陣反澀,跟被潑了一盆冷水般,坐在那,掩不住的頹喪。

“就是字面意思。”沈千盞原本打算在離開無錫前,找個機會跟他通聲氣。不料,事情接二連三的發生,接下來的幾天可能都不會太平,更別說有合適的時機。

她斟酌了下用詞,謹慎道:“我不年輕了,這幾年為了還債,一直在工作,現在想想覺得挺沒意思的。正好跟你姐有點意見分歧,就想趁這個機會去追追夢,做獨立制片人。”

沈千盞看了眼蘇暫,見他的表情像是還能接受,松了口氣,開玩笑道:“被季總把心喂野了,想出去大幹一票。”

“而且做獨立制片人後,接項目全看我自己的心情和喜好。沒人約束,也沒有指標任務,我的時間可以自由安排,想休假就休假……”

她後面還準備了一籮筐的美好創想,比如:你季總工作忙,我要是也這麽忙,這戀愛就沒法談了。總要有個人犧牲下去配合對方的時間,我正好可以讓他養我。

又比如:前半生的日子過得太緊湊了,一年也就那麽幾天是屬於我自己的。我太累了,想歇歇,最好能去陪陪老沈夫婦。

但才列了一個理由,她就說不下去了。

她不是貪圖享樂的人,她想傍大款早在幾年前就可以撇下千燈的攤子,自顧輕松去了,這個理由顯然太假。

她也不是一個因為累就會停下來的人,她的野心,她的能力,沒人比蘇暫更了解。

於是,她幹脆安靜下來,靜靜地看著蘇暫。

蘇暫回視。

他那雙漆黑的眼睛頭一次像蒙上了塵沙,灰暗得毫無光彩:“你已經決定了?”

沈千盞答:“是,決定了。”

蘇暫:“所以你是真的在抓緊最後的時間,想教會我怎樣去當一個制片人。可惜我不懂你的意思,也沒珍惜,到現在也是扶不起的阿鬥。”

沈千盞沒接話。

蘇暫和她不一樣,他從小被寵大,到處有人慣著捧著,沒嘗過一無所有的滋味。他想要的東西,比如資源、人脈,招招手就有人上趕著送給他。

他不是學不會,只是不想努力罷了。

她走後,蘇瀾漪會另外找人教他,他遲早能夠獨當一面。

蘇暫又問:“《時間》是你在千燈的最後一個項目,你做完就走了,是嗎?”問完,他自己也覺得這句話太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