膽大妄為(第2/5頁)

常雲搖了搖頭,打斷了他的話:“縱有千般可疑,玄寧,你可還記得,盛鳴瑤是你的徒弟。”

玄寧怔住。

常雲見他似是還不明白,長嘆了一聲:“朝婉清那孩子也是你的徒弟,她同樣引起了妖獸的不對勁,你又是怎麽對她的?”

玄寧皺眉:“這不同。你我皆知,婉清跌落蒼破深淵,更何況……”說到這兒,玄寧停住,斂去眼中思緒,才道:“她生母是妖族,有妖族血脈且稀薄,引起妖獸垂涎,再正常不過。”

常雲冷不丁開口:“你說的這些,盛鳴瑤那丫頭知道嗎?”

玄寧漠然地看了他一眼,語氣平淡地反問:“為何要讓她知道?”

常雲氣急,恨不得把自己的師弟的腦子劈開看看!

“好!你什麽也不和她說!那你可曾想過那孩子是怎麽想的?”

常雲狠狠地放下了手裏的白玉暖茶杯,裏面用靈泉水泡的茶葉被他一震,直接漂浮到了茶水面上,上下翻騰,大半杯水都濺了出來。

玄寧擡眸,溢出幾絲不悅。這若是別人敢在他洞府內如此放肆挑釁,玄寧定要將其手骨折斷,扔出門去。

可面前是掌門常雲,是他的師兄。

玄寧到底顧念以往的情意,沒有當場翻臉,只淡淡說了一句:“掌門。”

“掌門你個頭!”

常雲越說越氣,他本來就是一個敢愛敢恨、風風火火的性格,這些年為了當好般若仙府的掌門人,已經壓抑太多,此時到是被玄寧氣得全爆發了出來。

“是!你都知道!你心裏都有考量!你什麽都懂!”常雲想起正殿上女孩兒散發出的那股被放棄的悲哀,心中一痛,“你知道她讓我想起誰了嗎?”

“……我想起了萱兒。”

萱兒,是掌門常雲的獨女,同樣在四百年前那場妖族叛亂中失去了蹤跡。

玄寧到嘴邊的話全部咽下,默然垂首。

他不敢看此時常雲的表情。

“我當年沒法救她,選擇了更多人。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消失在了我的眼前,從此再無蹤跡。”

常雲的眼神落在虛空中的某處,像是能透過虛無的空氣勾勒出早逝發妻的笑靨,失蹤愛女的眉眼。

“每每午夜夢回,我都能聽見她淒厲地叫我‘父親’,充滿希冀地讓我救她,轉而又被妖獸吞噬。”

“可我不是一個好父親,我在夢裏都從來救不了她。”

說這些話時,常雲蒼老極了,他看著前方,呆呆地怔住片刻,又抹了把臉,掩去了眼角的淚水,將目光轉向了玄寧。

“我與你說這些,不是想讓你愧疚,更不願你因此橫生心魔。”

常雲長嘆了一聲:“我只是希望你將心比心,別去苛責盛鳴瑤那孩子。她……忽然被你帶上山,於修道一事上天資不高,又有漓安、婉清珠玉在前,本就容易有壓力,你又待她冷淡,我怕這孩子路走歪。”

“更何況,婉清回來後,兩者有了比較……不患寡而患不均啊!”

滿室靜默,唯有屋外的小溪流淌著不變又暢意的水聲。

過了一會兒,玄寧起身,修長如玉的手拎起了茶壺,親手給對面的人添上了一杯茶。

以他的性格來說,這已經算是服軟退讓的極限了。

常雲心下稍安,也沒再數落玄寧,擡手接了這杯茶。

他微眯著眼,剛抿了口這玄葉玉露茶,還不等常雲稱贊,就聽玄寧再次開口,聲音清冽:“我雖待她冷淡,可也是事出有因。”

“盛鳴瑤,她最近委實古怪。”

原本總是虛張聲勢的狐假虎威,看著就讓人厭惡。可如今盛鳴瑤的眼角眉梢亦帶了幾分疏狂不羈,卻讓人……

無法生厭。

玄寧垂眸,掩去了眼中深思。

常雲睜眼看他,倒也沒生氣,只是嘆息。

自己這個師弟,自從樂郁那件事後,越發頑固執拗了。

本就偏激的性格更是走上了極端,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說得就是玄寧沒錯了。

“當日正殿一事,若是遊隼、丁芷蘭、易雲,哪怕是我來做,那都沒錯,無可指摘。”

“可你是她師父啊,玄寧,你還不懂嗎?你做那些事,與我們做,是不同的。”

“你是盛鳴瑤那孩子打心底親近的人,你當時那番話,那番作為……”常雲無奈地搖了搖,“我不是有意勾起你的傷心事,只是你應該知道,被親近之人背叛是何滋味。”

玄寧右手輕輕一顫,腦中不自己覺地浮現了他最不願看到的畫面。

籠罩天地的昏暗,桀桀怪笑的妖鬼,連風拂過都被粘上了血腥氣,玄寧的左手是無止境的深淵,他的右手——

提著自己曾經愛徒的頭顱。

思及此,玄寧腦中脹痛,連心臟都開始抽搐,就像是有一個怪物突兀地出現,它在玄寧的心臟中肆無忌憚的漫步,左手是畸形的利爪,右手是天然的鐮刀,嘻嘻哈哈地,有一下沒一下的捉弄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