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月(第3/4頁)

這廂,禍月心中覺得有趣,再次出言戲謔道:“既然互通了姓名,阿鳴妹妹不如將面紗揭開,你我二人坦誠相待,如何?”

也不知她一個活了千年的老妖怪,哪裏有臉說‘坦誠相待’這句話。

不過幸好盛鳴瑤也不在意這些,畢竟自始至終,禍月的身上都沒出現半點殺意,仿佛真的只是因為無聊而找人來敘話。

想到了自己如今毀容的臉,盛鳴瑤甚至隱隱有幾分期待禍月揭開面紗後的表情。

懷著這樣微妙的心思,盛鳴瑤用同樣的句式回復道:“可以啊,不如禍月姐姐親自將我的面紗取下,如何?”

禍月挑眉,萬萬沒想到這個人類居然這麽大膽,她自然也不會拒絕這樣的要求,上前一步用手將盛鳴瑤的面紗摘下——

人類少女右半部分的臉頰生得十分漂亮,膚如凝脂,顧盼生輝間自有一股風流不羈,即使放在妖族中也是頂尖的美人,稱贊一聲“絕世傾城”半點也不過分。

然而,這只是右半張臉。

禍月終於知道為何盛鳴瑤要帶著面紗了,人類少女的左半張臉上坑坑窪窪,留有灼燒後的紅痕,觸目驚心到讓人根本無暇分神注意到她右半張臉的完美無缺。

——這樣容貌不僅與魔尊描述的不同,甚至連尋常女子都比不過。

在見到盛鳴瑤的容貌後,禍月基本歇下了將她交給魔尊的心思,可又被掀開了往事留下的疤痕。

灼燒……傷痕……

在幾百年前,禍月還不過是個修煉了兩百年的小蛇妖的時候,她在林中遇見了誤闖進來的俊逸青年,兩人一見鐘情,情到濃時,青年說出了自己的身份,原來他是人間吳國的皇子。

他說要帶禍月走,禍月本就無親無友,因此也沒什麽糾結,跟著那人就立刻了自己一直呆著的浮蒙之林。

這一走就是幾十年,身為妖物的禍月並不懂人情往來,在塵世中,她只知道聽著那青年的話。

那青年要殺人,她就幫他殺;那青年要得到王座,她就幫他鏟除一切障礙。

就這樣,禍月做盡了壞事,卻從來沒問過青年一句緣故。

禍月以為這樣不計回報、無怨無悔的情誼就是被世人掛在嘴旁的“愛”了,可最後呢?

她得到了什麽?

熊熊燃燒的火焰,縛住靈魂的拷打,以及再也不得自由的禁制。

在燃燒的宮殿之中,火舌卷上了那件禍月讓繡娘耗費了無數個日夜繡出來的蜀錦百花裙擺——這曾是她最喜歡的裙子,可此刻的禍月半分心神都沒放在它的身上。

“為什麽?”禍月呆呆地站在原地,完全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麽,“我哪裏做得不好嗎?”

“你不過一個妖物罷了。”帝王眉目冷淡,絲毫不見過去濃情蜜意時的溫柔,只剩下了滿滿的厭煩。

“既是妖物,又如何能懂得人間之情?”

……

妖物無情嗎?自然是無情的。

禍月側過臉對著那波光粼粼的湖面笑了出聲,她一揮手,一陣緋紅色的花雨落下,飄飄搖搖,煞是好看。

禍月撚著一朵花,扭頭輕聲問:“你容貌是如何毀去的?”

長長的睫毛遮住了她眼中的神色,就連語調也不再是剛才故作溫柔知心時的矯揉造作,落寞極了。

不過,這個問題問得很好。

盛鳴瑤感受到了禍月身上一閃即逝的強烈悲傷,大約是被‘毀容’勾起了什麽不堪回首的往事。

這讓她深深覺得,如果自己回答是抹了裂容草的汁液塗著玩的,必定會被禍月當場拍死。

“自然是被人所傷,那人啊……”

盛鳴瑤輕嘆,別過頭,避免與禍月對視,做出了一幅悲傷至極的模樣:“姐姐問這個做什麽?”

禍月站在她身前,上下打量著盛鳴瑤,半晌,沖著她嫣然一笑:“妹妹被我帶到此處之前,身邊可有人跟著?”

盛鳴瑤眨眨眼:“自然是有的。”

“那好,我們便以三日為限。”

禍月從盛鳴瑤身邊走向了湖畔,轉身對著她伸出了三個手指,身上披著的月白細紗的擺尾落在了嫣紅色的落花上,恍惚中讓人以為是血跡斑斑。

“三日之內,若有人來此處尋你,我就放了你。否則,你就要留在這兒陪我一輩子。”

“我倒要看看——”

禍月對著湖面,沙啞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癲狂:“會不會有人為了一個毀容的醜八怪奮不顧身。”

***

“浮蒙之林後面可就是蒼破深淵!”

任修嚴肅道:“你可知道蒼破深淵是什麽?”

蒼柏輕輕笑了笑:“當然。”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蒼破深淵’是什麽了。

這個地方禁錮了蒼柏萬年的時光,讓他在黑暗中渾渾噩噩,險些就失去了神智,淪為天道手中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