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過年自然是忙碌的,有很多風俗習慣需要遵守,比如從臘月二十三就開始的祭灶、打掃、磨豆腐、宰年雞、蒸饅頭等。

聶家人口簡單,需要準備的並不多,但今年有些不同,聶毅韋要帶著兒子聶銘颙回老家祭祖,為這個,葉麗萍心情不大好,因為聶毅韋私下說了,不會帶她一起回。

“毅昌對你有看法你是知道的,回去也是受氣,不如在家歇著,我們去個三四天也就回來了。”

葉麗萍一臉委屈的不說話,眼淚都在眼眶裏打轉。

“我是嫁給你了又不是做小老婆,為什麽總得受他的氣,這八年我是對你不好還是對銘颙不好了,為這個家也是費心費力……”

說到這裏,她眼淚終是忍不住掉了下來,聶毅韋拍著她的背輕聲安慰著。

“好了好了,你的好我知道,他不過是因為從前的事一時間拐不過彎兒來,不是刻意針對你,你要是想回我就帶著你,不過老家條件不好,你到時候別嫌棄。”

葉麗萍哪裏是真的想回啊,不過是故意裝樣子給聶毅韋看罷了,聶毅昌跟趙美心的那兩張臉,她是一點也不想看,留在家裏,約幾個牌友打打牌,逛逛商場什麽的,不比去老家吹西北風強?

反正他們再對自己有意見也沒用,之前那位再好人也已經沒了,她一個活著的人幹什麽要去跟一個沒了的人爭?

聶毅昌不喜葉麗萍是有原因的,他比哥哥聶毅韋小八歲,哥哥嫂嫂結婚早,聶毅韋的原配陳曉蘭到聶家聶毅昌還不滿十歲,結婚沒多久聶毅韋就參軍入伍,是陳曉蘭在家照顧一家老小,很是辛苦。

因為夫妻長期分居的關系,婚後第十年陳曉蘭才懷上了銘颙,這十年她送走了公公婆婆,把小叔子養大成人娶了媳婦,本以為從此能過上順遂的日子,銘颙五歲的時候,陳曉蘭得病走了,醫生說如果早發現或許有救,聶毅昌一邊責怪哥哥對嫂子關心不夠,一邊也自責自己為什麽沒有早早發現。

聶毅韋一個男人,工作忙,不方便照看孩子,也是聶毅昌把聶銘颙帶在身邊照顧,等聶銘颙上小學了才回到首都。

父子兩相處時間少,聶毅韋又總愛擺出父親的威嚴,兩人關系還沒有親近起來,葉麗萍就出現了。

當時聶毅昌調任到南方,只從信裏知道兄長要續娶的事,一時間不願意接受,但妻子趙美心勸他,說兄長不可能一輩子當鰥夫,有一個人能代替嫂嫂照顧銘颙也好,他這才回信支持兄長續娶,只是新嫂子的人選要好好斟酌,務必和善持家對侄子好,等兩年後見面才發現,葉麗萍跟這幾點一概對應不上,竟是個嘴甜心苦兩面三刀的女人。

葉麗萍不回老家並不影響她的好心情,帶著路婉去商場血拼,給路婉從裏到外買了一身新,白色羽絨服,白毛衣配格呢格背帶裙,灰色羊絨打底褲,黑色小馬靴。

一開始葉麗萍要給路婉買紅色的馬靴,在路婉的堅持下才換成了黑色。

葉麗萍給自己買更是不手軟,一件羊絨大衣,一件長款皮衣,還有毛衣、裙子、長褲、皮靴、高跟鞋,兩只手都提不下了。

“婉婉,媽媽現在對你的要求就是考一個好大學,找一份好工作,你看女人這一輩子不嫁個有用的男人是不會幸福的,貧賤夫妻百事哀,沒錢沒大房子住,沒錢買衣服鞋子,生了孩子連給孩子買奶粉的錢都沒有,我不希望你以後過那樣的日子。”

路婉看著葉麗萍,不知道該怎麽評價這個人好,或許在她的世界裏,物質就代表著幸福,所有的一切都要依附於男人,因為憑她自己的收入,恐怕連一件進口的羊絨大衣都買不起。

但對路婉而言,物質固然重要,但首先得有追求,得做一些有意義的事,幸福是自己給自己的,就算嫁給一個有錢人,誰能保證一輩子恩愛如初?後世的社會新聞上,可沒少報導那些有錢男人找小三小四的故事。

路婉用七天時間刷完所有試卷,寒假作業告一段落,剩下的時間可以隨意安排,泡一壺茶,在冬日暖陽下看一本散文,整理房間,寫日記記錄心情,去花園剪幾朵花枝回來插在花瓶裏,或者跟石奶奶學以前大戶人家做飯的手藝。

聶銘颙就是這個時間到家的,路婉正在學著做糖肘子,說是以前周總理就愛吃這個。

“這個啊,做好了就得酥爛爽口、甜鹹適中才行,這個湯汁要跟膠一樣起粘才好。”

大糖肘子出鍋,聞見那香味,那紅紅的裹著湯汁兒的大肘子,路婉都跟著饞了。

“真香,我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嬌嬌軟軟的聲音,不同於平常的淡然,還有空氣中的甜味,聶銘颙背著軍旅包進門,突然有了種回到家的溫馨。

以前,這個屋子對他而言只是一個冰冷的用來睡覺的地方,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多了一份溫暖的味道,或許是廚房裏嬌小而忙碌的身影,或許是細蔥一樣瑩白的十指包裹著圓胖的餃子,也或許是那一碗熱騰騰的排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