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第2/2頁)

但如今有了陶湘,陳家的境遇比起從前大不相同。

首先,因之前知青們集體去黑市買糧犯錯,屯裏為表懲罰將每個月給知青們的生活費改為分發口糧,按市價折算直到安家費清零,而這個變動從前大隊長那流承至今,發的也都是屯裏去年底積攢的白心紅薯等劣糧,陶湘純屬牽連。

但好壞都是糧食,每月屬於陶湘的那份口糧被老支書派人送到西廂時,陳阿婆從來都是高興的。

其次,更別提陶湘還能月月去鎮上領烈士家屬補助與津貼回來。

鎮辦事處的好東西不少,連少有的富強粉和精米白面都有,陶湘饞精糧與葷腥,每次都會用定額糧票換那些好糧食回來,若是領到的肉票不少,還會帶些豬肉與骨頭回來做肉熬湯,糖果與糕點也隨時補充,她很大方,向來都會與陳家祖孫倆分享。

沾了陶湘的光後,陳家再沒扛過餓,半年來兩人精神了很多,瘦弱的果果身上也長了些肉。

正逢四月的津貼也待領取,陶湘便打算在一天裏同去隔壁屯約王毅軍的事一道辦了。

第二天一早,陶湘在隔間換衣服的時候,陳阿婆坐在床上教果果做針線活,老人視線越發模糊,許多事慢慢都得交到果果手上。

古舊的床下幾大筐去年秋收後積攢的紅薯都已吃盡,唯獨鐵皮櫃裏還剩下十來顆及一小袋玉米面,還有便是上個月陶湘剛背回來的蕎麥精細糧,一大袋三十斤。

陳阿婆煮飯時小心得很,每次摻精糧都不多,且陶湘飯碗裏永遠都是最幹的,也正因此,陶湘才放心將糧食都交給她來保管。

陶湘穿了件薄襖出隔間,一邊背起墻邊的空竹簍,一邊主動問陳阿婆道:“阿婆,我去鎮上了,家裏還有什麽東西要帶嗎?”

陳阿婆聞言墊著腳下床去開鐵皮櫃門,只見裏頭的東西幾個月下來消耗了不少,油瓶空了,糖罐子也見了底。

“要稱油量糖了……”陳阿婆將余油倒進空碗裏,將瓶子遞給陶湘。

“行,今天我辦完事買些回來。”陶湘接過油瓶放進竹簍裏。

她副票中含有油票糖票,還是兩人份的,上個月領了沒用,加上這個月就攢了不少,不像農村只有在年末才能分到豬油麥糖嘗嘗油味甜味。

就在這時,四合院裏進來個中年婦女,嘴角生著一顆大黑痣,臉上帶笑,直直往西廂裏來:“陳嬸嬸,陶知青在嗎?”

西廂的門沒關,那人徑直走了進來,陳阿婆連忙手腳麻利地把鐵皮櫃門關了,這才轉身招呼。

原來是十裏八鄉專給人結親的媒婆王嬸子,以前來過西廂不少次,於陶湘還是頭次見。

“呦,都在呢?”王嬸子一見陶湘,嘴邊的笑意更濃了,不用說還是來打主意的。

陶湘已經見到媒婆怕了,見狀立刻尋了個借口背著竹簍躲了出去:“我去鎮上了,你們聊。”

王嬸子挽留不及:“陶知青等等呀,嬸子這回介紹的那個男孩真的挺好,人又長進……”

可惜陶湘已經走遠,連頭都沒回一下,看背影像是在逃。

王嬸子收了笑,表情埋怨道:“唉,這陶知青眼光也太高了,話都不肯聽完!辛辛苦苦來一趟,也不說請喝口水……”

陳阿婆只好打圓場:“你看,她正好去鎮上有事,本來就打算走了,果果快去打碗水來給你嬸子喝……”

“免了吧!”王嬸子做媒人這麽久,給人捧得也有了氣性,“叫人知道了,還說俺特意跑你家來討水喝呢!”

“哼!走了。”王嬸子沒好氣地出了西廂,都沒像往常一樣打探陶湘的近況,顯然是心裏存了意見。

出旮沓屯的路上,王嬸子走得飛快,還差點撞上一群人。

“呦,王嬸,來俺們屯又是給誰相看啊?”說話的是前大隊長家裏頭幾個遊手好閑的後生,因家族裏最有權勢的人以那樣不光彩的方式被革職,連帶他們在屯裏也更加不受歡迎起來。

見有人搭腔,王嬸子的話匣子就打開了:“還不是你們屯那位大名鼎鼎的陶知青……”

一聽陶湘的名字,幾人互看一眼,他們如今常跟在前大隊長身後走,自然清楚彼此雙方的矛盾。

接下來王嬸子便將陶湘如何不尊重自己的種種都抱怨了個遍:“你們說俺好心好意跑了那麽多趟,介紹了那麽多個,這陶知青也不給個準話,還見著俺就躲,當俺什麽?”

“現在仗著自己年紀輕有本事可以挑挑,等她年紀再大些有哭的時候,女人要那麽能幹有什麽用,誰敢娶啊!”王嬸子狠說了一通,總算覺得心裏順暢了,拍拍屁股就走。

但這話聽在幾個人的耳中卻有不一樣的意思,想想陶知青的模樣身段,還有其烈士孤女的身份,任誰都想娶啊。

這個插曲當做閑談很快被前大隊長知曉,他一直想給陶湘一個終生難忘的教訓,聞言如同醍醐灌頂,瞬間有了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