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一看見陶湘,癱倒在地的魏穎來了力氣,她幾近瘋癲,眼睛瞪得極大:“你這個賤人還敢來,都怪你……”

魏穎一邊崩潰怒罵著,一邊掙紮起身,帶著洶洶怨恨似乎是想撲打到陶湘身上。

王毅軍當即將陶湘拉至身後,他冷著臉擋在她身前,像個守護者,雄壯的體格仿佛能帶給人無盡依賴感。

陶湘從王毅軍背後探出臉來,眼眶裏閃動著細淚,沾濕了睫毛。

她看向顧同志,可男人已經收回了目光。

陶湘並不知道,顧同志方才看的是王毅軍摟在她腰身上的手,又是花了多大的力氣克制住自己翻騰的心緒,沒有把那只手從她身上撕下。

而現在,他正摁住魏穎的肩胛,讓其無法再找陶湘的麻煩。

“魏穎!”顧同志低喝了一聲,暗含警告。

魏穎本就身體憔悴不適,索性順著他的力道重又爬伏了下去,她哭得傷心,不知是哭顧老,還是自己。

從背後看,倒像是顧同志主動擁住魏穎安撫似的。

陶湘的面容更白了,蝶翼般的眼睫微垂,隱隱有水光閃爍滑落,她微張著嘴想說些什麽,但喉嚨裏如同堵著棉花。

復又看了那邊兩人一眼,無法再待下去的陶湘掙脫開王毅軍的手,黯然後退離開,王毅軍自然緊追著她走。

陶湘離開後,顧同志轉身望了空空無人的墻角一眼,他眼中哀傷憤怒的復雜情緒才顯露無疑,但並不是遷怒陶湘,而是責怪自己。

比起有人救火的四合院,牛棚幾近完全燒毀,外祖父也在這場大火中葬身,旮沓屯的屯民們自是不會把一個臭老九放在心上,哪怕那也是條人命。

怪人不如責己,逝去的親人不會再回來。

渾身臟汙的魏穎還在淒淒切切地哭,她的手上有幾處燒傷,因為之前試圖將顧老從牛棚中帶出的舉動。

盡管最後還是趕回屯的顧同志自己將外祖父從火場抱出來的,但顧景恩無法不動容。

“別哭了,我這就聯系魏家把你帶回去……”他輕輕說道,同時移開了按在魏穎肩上的手。

那雙手上滿是燒瘡,瞧起來嚴重極了,顧景恩卻握緊拳頭,讓那傷口更疼,人也更清醒。

魏穎聞言倏地擡起頭,語氣裏充滿希冀與不安全感:“那你會跟我一起回去嗎?陪我一起回去吧……”

她看起來虛弱又可憐,一點也沒有之前魏大小姐的光彩,還在巴巴找著理由:“外祖父總是要帶回去安葬的,不是嗎?”

不得不說,這句話講到了顧景恩的心頭,他母親葬在家鄉的墓園,如今外祖父自然也要落葉歸根。

良久後,顧景恩點了點頭:“好。”

見顧景恩同意,魏穎總算露出了點笑,縱然那笑比哭還難看。

有魏穎粘纏在側,顧景恩整晚都沒有機會去找陶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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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廂被燒了個幹凈,陳阿婆進去查看過,鐵皮櫃門大開,裏面空無一物,只剩下些破碗碎盞被燒得漆黑,其他糧食東西都被掏得一幹二凈,包括陶湘從鎮上帶回來的那些米面糧油。

這場火顯然不是意外,是有人闖入西廂偷東西後故意縱火消痕焚跡的,陳阿婆哭得眼睛都快瞎了。

旮沓屯鬧出這麽大的事,還是陶知青和魏知青所住的屋子,老支書的臉結成了冰碴,先安頓好無處可去的兩位知青與陳家祖孫倆,隨後派人在屯裏挨家挨戶搜查。

在沒搜到任何結果後,他難得清明一回,沒有擅作主張,而懷疑是屯外的賊人趁屯中冷清無人之際偷偷進來幹的,還特意去鄰屯借電話打給縣城公安。

與他同去的還有顧景恩,老支書本看他是走資派,拉下臉不想帶他,但這回有魏穎開口吩咐,他不敢不帶。

眾人這才知道,原來魏知青與住在牛棚的臭老九原是舊相識……

這一夜風波不斷,沒了住處的陶湘被安排在知青院裏湊合一晚。

可她一宿都沒睡著,顧老對於顧景恩來說有多重要,陶湘比誰都清楚,如果不是她帶他出屯去,或許顧外祖父根本不會有事。

懷著這樣懊悔不安的心情,顧同志那抹淡漠的眼神在陶湘的腦海裏循環了一夜,她生怕對方是真的記恨她。

同陶湘一樣沒睡好的,還有前大隊長一群人。

當看到四合院著火時,他們就預感不妙,直到最後陶湘好端端出現在屯口,不安成了真。

他們搞錯人了!

“慌什麽,弄錯就弄錯!”前大隊長呵斥著,眉頭皺得死緊,“公安來了也沒用,又沒有證據,都給老子穩著,明天別出馬腳!”

其他人面面相覷,鑼鼓震天的心跳緩緩平復下來,還湧出些慶幸,幸好進屋子的不是他們。

有人多嘴問道:“如果不是陶知青,那之前屋裏的那位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