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如跳舞,談感情不如跳舞

〔一〕

我家編外人員彭松消失了一陣子,終於出現了,開著車接著我們一家三口去他新家暖房。一路上歡歌笑語,顯得他們更像是一家人。

彭松的新家天花板高,接地落地窗,整個裝修風格跟小松子本人一樣,樣式時髦,大膽撞色,但也沒什麽文化內涵,不過糊弄爸媽這種老北京是綽綽有余了。老兩口以豪華為主題感慨了三千字後,開始閑不住了,媽從衛生間拿塊手巾開始擦灰,邊擦邊說:“小松子,你家抹布真吸水嘿,臨走時別忘給媽拿兩條!”

我翻白眼,這“抹布”是Yves Delorme的,二十五歐元一條呢,能不好嘛?

爸也沒看住,出去晃悠一圈,拎了袋面回來,說晚上包餃子,哼著歌就開始剁餡,破壞了彭松要去外面吃的機會,他進廚房幫爸忙,一會就戰戰兢兢地出來了,“爸又開始炸丸子了……”

我正蹲在地上研究那個蝴蝶椅,毫不在意,“這很正常,爸媽就是那種任何高難度食物他們半小時都能做出來的物種。哎,跟你說了也白說,你也沒媽,你也不懂——這椅子哪兒買的?”

“小宇送的。”

“那就應該是真的。”我躺在上面,沐浴著名家設計師的蓋世才華,“我說呢,你這種沒文化的,怎可能有這麽好品位。”

“你有品位……”彭松剛要回嘴,臉上突然閃現奸詐的微笑,朝衛生間喊,“媽,福子剛才又說我沒媽。”

一條濕呱呱的毛巾馬上呼我臉上,媽罵我,“再敢這麽說,將來房子拆遷了,新房全寫小松子的名兒!還坐著幹嘛?端餃子去!”

餃子餡兒也平常,韭菜雞蛋的,彭松又把爸的廚藝吹得宇宙無敵,我是親女兒,當然不會這麽諂媚,嘴上嘟囔著,“這丸子炸得太幹了……我就不愛吃韭菜雞蛋的,這一張嘴多味兒啊,待會怎麽幹活啊。”

彭松諷刺,“喲,真敬業。”

媽朝彭松擠擠眼睛,彭松會意,開口問我,“對了,你在小宇那兒幹得怎麽樣……”爸瞪了一眼彭松,彭松不敢多說什麽了,低頭吃餃子。

仨人這點暗戰戲,我都看在眼裏。爸媽擔心我新工作,媽讓彭松問,爸怕我最近發展不好,不讓彭松提這事兒。再不會察言觀色的傻子,在最熟悉的家人面前,也是心細如發。行,我配合,演唄。

“特別好!真別說,這工作幹得太舒心了,時間自由,也沒啥工作壓力,還不用加班,雖然工資沒多少錢吧,但福利待遇好。”

同志們,我真沒睜眼說瞎話。最近也沒啥活兒,我閑得連駕駛證都考下來了。老牛也沒從郝澤宇身上賺什麽錢,工資給我發了一半,老牛怕我跳槽,還把他不用的一個包給我了。

彭松看了看爸,又看了看媽,終於忍不住開口替二老問,“糊弄誰呢?哪可能這麽好!”

“真的!”我特真誠地回答,“老牛對我挺好的,小宇也對我挺好的。”我努力想想,找了個闔家歡喜的缺點增加說服力,“就是老牛跟小宇的關系吧,不太好……”哎,怎麽,一想到這兒,我就吃不下了,肯定我吃了兩盤子的餃子有關系!

“算了,我不耽誤你們一家三口吃飯了。”我穿衣服準備走人,門廳放著一把車鑰匙,我直接順走,對彭松說:“這車鑰匙太礙眼了,我最近剛拿駕照,手癢,今兒讓姐過過癮。”

屋裏的一家三口都說不行,我開門就跑,還順便扔下話,“爸媽今晚就住你這兒了,姐走啦。”

〔二〕

健身房,我站在器械區,嘴巴都說幹了,郝澤宇咬牙切齒地舉鐵,依然給我來一句,“愛你。”

聽到這話,旁邊推舉一哥們——其實是姐們吧,一直偷偷盯著郝澤宇——很娘炮地把杠鈴砸地下了,他看我的眼神猶如X光線,大概在分辨我這胖子是哪種婊。

我是哪種婊?可憐婊!自從老牛出現後,郝澤宇對大半的工作內容都采取非暴力不合作的態度。當然也不能全怪郝澤宇不合作,老牛也有點天賦秉異,有次接的通告在山東臨沂,參加當地土豪的婚禮,唱兩首歌給十萬塊錢。郝澤宇當然不去,他說自己網癮挺大的,怕楊永信沖到婚禮現場,把他抓回去電療。老牛氣得那陣子在朋友圈懟天懟地懟社會。

後來老牛發現郝澤宇挺聽我的,於是有什麽工作內容,就讓我傳話。呵呵,我覺得老牛真看得起我。我在郝澤宇這兒,多數聽到的也是“我不去”。聽的次數多了,我都煩了,郝澤宇就換了個說法,把“我不去”換成了“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