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山河 第六十章霜色滿京華(第2/29頁)

周翡低聲道:“朱雀主。”

隨著霓裳現身的木小喬哼了一聲,有一搭沒一搭地撥動著懷中的琵琶。

琵琶聲裏,第三個人出了聲:“你不願動手,我來,紅衣服的,你使重劍,我使刀,我奉陪到底。”

周翡難以置信:“……楊兄?”

楊瑾應聲自小巷盡頭走來,掃了她一眼:“藥農們幫那養蛇的找殷沛去了,我來幫你打架。”

四個人分列四角,就這麽將橫行二十年的兩個北鬥圍在中間。

“本以為只是過來惡心一回那狗皇帝,不料還能趕上閣下二位大老遠趕來送死,”霓裳夫人嬌聲笑道,“這回可真是能有冤報冤、有仇報仇了。”

木小喬嗤笑道:“霓裳老太婆,你龜縮二十多年,老成了這幅德行,還要借著後輩才敢露頭逞一回威風,真有出息,我要是你,早一頭磕死了。”

霓裳夫人翻了個白眼,卻怕這瘋子一言不合便從幫忙變成攪局,硬是忍著沒與他打口舌官司,只好將火氣都撒到了童開陽身上,她輕叱一聲,手中長練毒蛇吐信似的卷上了童開陽面門,與此同時,楊瑾長刀出鞘,嚴絲合縫地封住了童開陽去路。

沈天樞一皺眉,縱身上了圍墻。他踩過的地方直接化成了齏粉,行動間,圍墻上轉瞬多了一排整齊的坑。周翡緊隨而至,柔弱的江南細雪被此起彼伏的真氣所激,竟暴虐了起來,打在周翡手上,留下了細細的小口子。

這邊拆房的動靜終於驚動了禁衛與揚州駐軍,沈天樞站在墻頭,居高臨下一掃,便能看見大部隊正在趕來。他偏頭看了看昏迷不醒的趙淵,又看了看周翡,忽然說道:“趙淵命真大。”

周翡神色不動:“當年我娘在舊都,大概也曾經這樣感慨過曹仲昆。”

沈天樞臉上露出了一個吝嗇的微笑:“哦,這麽說,是風水輪流轉?”

周翡沒回答,將熹微刀尖下垂,做了個常見的晚輩向長輩討教的起手式:“沈前輩,請吧。”

沈天樞用一種十分奇特的目光打量著周翡,周翡無疑是很好看的,而且並不是英氣健壯的女孩子,她模樣有幾分像周以棠,帶著蜀中女子特有的柔和精致,很有些眉目如畫的意思,比幾年前沒頭沒腦地闖黑牢時少了些孩子氣,倘若她不說話也不動刀,看起來竟是沉默而文靜的。

而這樣的一個“沉默而文靜”的女孩子,竟有膽子提長刀攔在他面前,還膽敢大言不慚地叫他先出招。

她憑什麽?

李家的破雪刀?還是年幼無知?

沈天樞緩緩說道:“老朽一生自負武功,創下獨門‘棋步’,取黑白交疊、三百六十落子變幻之意,只可惜職責在身,於武學一道,未能全心投入,神功晚成,沒能趕上‘雙刀一劍枯榮手’的年代,未曾以所懷絕技與當年絕頂高手一戰,甚是遺憾。小丫頭,你不是我的對手。”

說話間,沈天樞的袖口鼓起,無風自動地微微搖晃,細雪紛紛而落,行至他身側,又驚惶地彈開。

周翡聽了,嘴角略微一彎,彎出一個冷笑:“對著打不過的段九娘,你便施以暗算,美其名曰‘職責在身’,對著恐怕不如你的我,便將臉一抹擦,又成了‘甚是遺憾’。貪狼大人,聽我一句,像閣下這麽臭不要臉的,老老實實地承認自己不是東西就算了,裝什麽孤高求一敗?誰還不知道誰,你自己不尷尬麽?”

她出言不遜,話未說完,沈天樞已經一掌推出:“找死!”

他動作並不快,周翡卻覺得自己周身被某種無形的內息牢牢封住了,一時進退維谷、左右為難,不得不閉嘴,擡手將熹微刀鞘打了出去,那刀鞘彈到空中,好似撞上了一層看不見的墻,同落不到沈天樞身上的雪渣一樣,詭異地往地面飛去,周翡緊隨著刀鞘從墻頭上一躍而下,同時反手一刀“斬”,悍然攻向沈天樞。

沈天樞低喝一聲,雙掌往下一壓,渾厚不似人力的一掌再次封住周翡所有去路——青石板被壓出了一個坑,窄巷中周翡根本沒有四下躲閃的余地,空中好像有一柄看不見的大錘,以她為中心,不斷往外擴,壓住了一塊趙淵身上掉下來的玉佩,那張牙舞爪的蟠龍竟生生被看不見的力道壓碎了一角。

一力降十會,那一瞬間,周翡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秀山堂——任憑刀光詭譎,仍會被李瑾容一掌便拍飛出去。

霓裳夫人正好與童開陽錯身而過,余光瞥見,臉色一變:“阿翡,快閃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