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燈暗 二   菩提四方(第3/8頁)

“義莊?”康王李汶失笑。

李笑道:“正是啊,他平生第一大志願就是當仵作,後來被周侍郎打了幾頓,不得不改變了志向,整日堵著京城捕頭要做捕快去——這不還是賤業嗎?捕頭們既不敢得罪刑部周侍郎,又不敢得罪周子秦,看見他簡直是魂飛魄散,逃得飛快!”

李汶大笑,對李舒白說:“四哥,你在皇上面前說話頂用,趕緊幫那個周子秦吹吹耳邊風,周庠去成都府就任時,皇上一定要親自指定他幼子跟去成都府當捕快,成全了周子秦的一片癡心!”

“正是正是!”李簡直笑倒,“皇上如此英明,到時周子秦若成了欽點捕快,看周侍郎還能怎麽辦!”

李潤又想起什麽,說道:“只是不知前成都府尹黃敏的案子,如今進展怎麽樣了。”

李是消息最靈通的,立即便說:“那個黃梓瑕怕是早隱姓埋名逃走了。天下之大,一個人要是在窮鄉僻壤過一生,恐怕不容易抓到。”

“真沒想到,黃使君這樣敦和謹慎的人,最後居然落得這樣下場,真叫人唏噓。”

黃梓瑕站在他們的身邊,聽他們談論著自己和家中的血案,神情平靜得近乎冰冷,只有胸口不知不覺泛起一種令人窒息的疼痛,那裏有一根弦,正勒著她的心臟,緩慢緩慢地絞緊。

李舒白也不去看站在自己身後的黃梓瑕是什麽神情,只淡淡地說:“或許黃梓瑕膽大包天,反其道而行之,到京城來了也不一定。”

“那就是自投羅網,必死無疑了。”李說。

李潤則低聲嘆息道:“我記得黃梓瑕當年被京城譽為女神童,真沒想到如今竟會變成這樣,真是可悲可嘆可恨!”

在座的人中,康王李汶年幼,不知道當年的故事,好奇地問:“那個黃敏的女兒,到底有什麽奇異之處,為什麽好像大家都知曉她?”

李笑道:“她曾幫時任刑部侍郎的父親黃敏破過幾個案子,頗有點意思,到現在這些案子還被坊間說書人津津樂道呢!”

李汶好奇道:“我卻不曾聽說過,九哥,你說給我聽聽吧,看你和坊間說書人哪個說得好。”

在眾人的笑聲中,李也真的像模像樣地端坐著,清咳一聲,說:“好,那我就話說從頭。記得五六年前,某天傍晚刑部忽然接到消息,說興德坊有女子懸梁自盡。仵作趕到現場一看,原來是個嫁過去未滿一月的小娘子,據說因為前一天與丈夫一言不合,一個人跑到外面生了半天悶氣,晚上回來後就尋了短見。”

錦奴虛掩自己的嘴巴,眼睛睜得大大的,嘆道:“世間女子心眼狹窄的,真是令人可氣可嘆!”

“是啊,當時仵作驗屍,確實是縊亡,於是刑部就準備如此結案。時任刑部侍郎的黃敏前去審視結案,那時年方十二歲的黃梓瑕也在出事的宅子外面,跟著她的哥哥一起等著黃敏回家。長安人愛熱鬧,見這裏發生了命案,外間人來人往,全都是看熱鬧的。有布商說這家娘子出嫁時沒去自己家買嫁衣料子,出嫁時穿的那件嫁衣顏色不正,才釀此慘劇;有首飾商問下午她在自己店中訂的一對銀釵式樣,男主人還要不要;有算命先生說自己早就算出他家今年該有大災大難,可惜沒有早來找自己……總之一片喧鬧。就在黃敏要落筆定案的時候,黃梓瑕忽然隔著門叫他:‘爹爹’!”

李說到這裏,輕咳一聲,像坊間的說書人一樣看著面前眾人:“諸位,話說至此,可有人知這位黃梓瑕黃小姑娘叫她爹爹何事?”

李潤笑道:“你才剛剛說了個開頭,又沒有提示,我們怎麽知道這位黃梓瑕叫她父親什麽事?”

李說道:“確實只說了個開頭,但那時黃梓瑕已經知曉新嫁娘死因與真兇了,而且我剛剛也已經提示過了。”

眾人面面相覷,李汶搶先說:“依我看,那位算命先生很可疑,難道是為了讓自己得個活神仙的名號,所以不惜害人?”

李哈哈大笑,又轉而問李潤:“七哥覺得呢?”

李潤略一沉吟,說:“這個我倒不知道了,莫非是布商與那位新娘子在嫁衣上起了爭執所以懷恨在心?又或許是首飾商人在那位女子去買首飾時發生了什麽齟齬,所以下的手?”

李笑著,不置可否,又轉而問李舒白:“四哥認為呢?”

“是丈夫下的手。”李舒白隨口說。

李頓時震驚了,露出“哥哥請受我一拜”的表情:“四哥,你怎麽能猜出來的?”

“以前在刑部看過卷宗,所以大略知道真相。”他平淡地說。

李松了一口氣,說:“正是。當時黃敏正要在卷宗上落筆,卻聽到黃梓瑕叫了一聲‘爹爹’。他擡頭一看,問,你一個小姑娘家,過來這邊兇案現場幹什麽?快點回去!黃梓瑕卻一指正站在旁邊的那個首飾商,說:‘爹爹,你聽到他說話了嗎?所以那位夫人絕不是自盡的,而是被人偽裝成自盡的模樣——她其實是被人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