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舊 十七   桃李秾艷

想到李舒白完全沒有反應地揮揮手說可以,她有點躊躇,而周子秦以為李舒白不知道梧桐街是哪兒,便補充道:“我們要去的,就是那個……成都府最有名的風月場所梧桐街。”

齊騰的父母已經去世,家中雖有族人,卻也都是旁支,又沒什麽勢力,所以黃梓瑕和周子秦過去時,只看見幾個遠親正在爭奪東西,那理直氣壯的架勢,簡直個個都已經把他家的東西視為囊中物了。

周子秦目瞪口呆,沖著場上眾人大喊:“你們誰是管事的?快點出來一個,官府問話呢!”

那幾人愣了一下,又都不約而同轉過身去,繼續麻利地收拾東西。

黃梓瑕走到天井正中,大聲喝道:“你們都聽著!齊騰此案非同小可,現官府已將家中所有物品一律封存。你們誰若帶走一件,便是擅自侵吞官物,妨礙官府辦案!輕則杖責,重則拘禁,你們誰敢妄動?”

幾個人頓時被嚇住了,趕緊丟下手中的東西,乖乖退到廊下,一邊還攤開雙手,示意自己並沒有拿什麽東西。

黃梓瑕又問:“管家呢?這邊管事的人是誰?”

站在邊門的一個同樣攤著手的老頭兒趕緊跑過來,點頭哈腰道:“小人齊福,平日裏管著這邊內外事宜,見過兩位官爺!”

“老人家,這邊說話吧。”黃梓瑕說著,示意他與自己到旁邊小廳去。

這邊小廳布置得頗為別致,前面小小一座假山,假山下一泓碧水,山石上苔蘚碧綠,栽種著一株豐美的桂花樹。

齊福給他們斟茶之後,哀嘆道:“我與齊判官也是遠親,去年他回鄉見到我,知道我略通人情,又說自己擔任判官之後,身邊需要一個得力的人,因此便讓我到這邊來幫他打理事務。我過來一看,府中居然什麽人都沒有,就我們幾個族中跟過來的人了。原來之前的管家手腳不幹凈,連同幾個奴仆都已經被他趕走了。喏,前面那幾個,都是我回族裏後找的。”

周子秦問:“都是同族的,昨天人剛死,今天就分東西啊?”

齊福訕笑:“這個……反正齊判官也沒近親了,等族中其他人一來,還不是瓜分掉嗎……我們平時服侍他,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多拿一點,那個,也是應該的嗎,嘿嘿……”

周子秦對他理直氣壯的模樣簡直無語了。

黃梓瑕又問:“齊判官在這邊任職,不知平日多與什麽人交往?”

“他日常忙碌,多在節度府中,回家住宿也是早出晚歸。他年紀輕輕就是節度府判官,這麽大的官可了得嗎?我們齊氏一族這麽多年也只有這麽一個大官啊……”

黃梓瑕不屈不撓地將話題又拐了回來:“老人家,請你仔細想想,他素日交往的,除了節度府的人之外,還有誰呢?這事關乎齊判官一案是否能迅速找到真兇,請你一定要幫我們回憶一下。”

齊福這才仔細地思索,然後說:“判官常去沐善法師處談論佛理,沐善法師也曾來過我們家中用膳,這個……算嗎?”

又是沐善法師。黃梓瑕立即問:“原來齊判官喜好佛理?”

齊福有點迷糊,說:“這個我倒不知,我連沐善法師在哪個寺廟都不知道。”

黃梓瑕又問:“除了法師之外呢?”

齊福似乎確實不了解齊騰的日常交際,面露遲疑之色。

黃梓瑕只好再問:“有位叫禹宣的,不知老人家可有印象?”

齊福“啊”了一聲,趕緊說:“有這麽個人!還曾在這邊短住過兩三天,似乎是自殺,被齊判官救回來了。當時沐善法師也曾過來看他,不知發生了什麽事,當時他們三人在房中說話,齊判官把自己養魚的那個瓷盞都摔了,還讓禹少爺把他的魚還給自己!”

魚。黃梓瑕敏銳地抓住了這個關鍵點,立即問:“我聽說齊判官喜歡養魚?”

“喜歡嘛,倒也不見得。只是齊判官特別得意他養的那條魚,說是沐善法師從京中偶得,帶回送給他的,原是西域的種,中土十分罕見。”

黃梓瑕又問:“他讓禹宣把魚還給他,這麽說,他把魚送給了禹宣?這麽珍稀的魚,他會舍得給別人嗎?”

“就是啊,看起來,齊判官和禹宣的關系也未到這種地步,我也覺得他不太可能將這麽喜歡的東西送人。判官曾對我們誇耀說這魚可活百年,自己死的時候就在墓中盛一缸清水,讓小魚跟著他一起去的……現在想來,這話可真不吉利,難怪他……唉!”齊福說話唉聲嘆氣,臉上也堆了些傷悲表情,只是眼睛骨碌碌一直往廳內陳設的器物上看,尤其是鎏點金的,鑲點銀的,嵌點玉的,簡直口水都要流下來。

黃梓瑕又問了些關於禹宣的事情,但齊福只記得些皮毛,說他在這邊暫住的幾天內,一動不動跟死人一樣躺著,稍微清醒一點之後便讓他自己宅第中的人將自己接回去了。他愣是沒聽他出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