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3/11頁)

她聽說妖行妖道,妖道中有種道乃誘引之道,越是美麗的女妖越能迷惑人心,攝心術練得極好,無論為仙為魔,但凡心中有所牽掛,便極容易被她們迷惑。雖然東華的修為高不見頂,但他對姬蘅有情,情嘛,六欲之首,萬一這個女妖對他使出攝心術,他想不中招都難,自己留下來終歸可以幫襯一二。她再一次嘆息姬蘅沒有瞧出此中的道理,否則添她一個終歸多存一分助力,也多一分勝算,女人啊,終歸是女人,太感情用事了!

鳳九自覺今日自己看事情靈光,身手也靈光,佛鈴花繽紛的落雨中,陶鑄劍點刺若流芒,拼殺已有半刻,紅綾竟無法近她的身。她很滿意自己今天的表現。

東華支著手臂,遙望花雨中翩翩若白蝶的鳳九。像這樣完完整整看她舞一回劍還是首次,據說她是師從她爹白奕學的劍術。白奕的一套劍術,他沒有記錯的話應該是以剛硬著稱,被她舞得倒是柔軟很多。不過,一招一式折花攀柳的還挺好看,意態上的從容和風流做得也足。算來她這個年紀、這個修為,能同由慧明境三毒濁息幻化而成的緲落的化相鬥上這麽長一段時間,也算難得。

其實,鳳九前半段推得不錯,東華行這一趟的確是來伏妖。但這個女妖非一般的妖,乃妙義慧明境中三毒濁息所化的妖尊緲落。若是緲落的本體現世,少不得須帝君他老人家費力傷神,不過那尊本體一直被東華困在慧明境中不得而出,每十年從境中逸出一些三毒濁息,流落世間也不過是她的一種化相罷了,比尋常的妖是要厲害些,於東華而言卻不算什麽。

他壓根兒沒有想過任憑緲落同自己親昵,是借此將姬蘅同鳳九氣走,以防她二人犯險。當是時,緲落伏在他的身上,因對於她們這種妖而言,要使攝心術惑人時,離想要迷惑之人越近施法越容易,但她靠他越近其實也方便他將她凈化,他不覺得有將不怕死貼上來的緲落推開的必要。

鳳九感動他此舉是對她和姬蘅的一種情義,著實是對他的一次誤會。

不過此地畢竟妖異,緲落此時雖只是個化相,對於鳳九、姬蘅二人這種修為並不多麽精深的仙魔,也算是個高明惡妖,照理無論如何她們都該有些害怕。不知因何跟過來的姬蘅在東華看來識趣些,中途意識到危險先跑走了;鳳九在他印象中明明比姬蘅更加冰雪聰明,見此危境,照理說應該溜在姬蘅的前頭,不曉得為什麽竟站著沒有動。

他看了一陣,突然有些疑惑,一時摸不準從袖子裏抽出把劍在一旁站定,打算留下來幫他的這位白衣少女,到底是不是他認識的鳳九。但她額頭正中的鳳羽花貨真價實,眼梢那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氣也是他在九重天時極為熟悉的。她如此果斷地祭出三尺青鋒,難道是以為他被脅迫,想要解救他的意思?

東華撐著手臂冷靜地看著攜劍而立的鳳九,自他從碧海蒼靈化世以來,踩著累累枯骨一路至今,六合八荒尋他庇佑者,早年一撥又一撥從未間斷過,異想天開起念要來保護他的,這麽多年倒是從沒有遇到。保護這兩個字,同他的尊號連在一起本來就是篇笑話。可此時此境,遙遙花雨中,這位青丘的小帝姬卻撐著這樣纖弱的一具身軀,提著這樣薄軟的一柄小劍,揣著要保護他的心思,站在不知比她強大多少倍的敵人跟前勇敢地對陣。帝君覺得,這件事有意思,很新鮮。

鳳九抽出陶鑄劍揮出第一道劍光時,就曉得同這個女妖鬥法,自己沒有多大勝算。不過,雖然是主動留下幫忙,但她預想中對自己的定位只是來唱個偏角兒,功能在於幫助東華拖延時間或者尋找時機,從沒有打算將撂倒緲落這個差事從東華的手中搶過來。

前半場對戰中,她自覺自己守得很好,表現差強人意。後續打鬥中,她誠懇地盼望東華能盡早從打坐中回神,接過下半場。分出精力看過去時,帝君他老人家卻支著手臂正目光清明地同她對望,隱約間他薄唇微啟說了三個字。鳳九默然地在心底琢磨,第一個字和第二、三字間有一個微妙的停頓,或許是十分高深的一句心法,有助於她的劍術瞬間飛升,可嘆陶鑄劍揮出的響聲太大,帝君口中這高明的三個字,究竟是哪三個字呢?待背後的紅綾襲上肩頭,她細一思索才終於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喂,小心。”

所幸這條紅綾雖勢快卻並不如何兇狠,沾上她的肩頭不過劃破一方綢羅,再要襲過來時被她險險躲過,陶鑄劍擡上去擋了一擋。鳳九在招架中有個疑惑,方才明明覺得緲落的紅綾勁力無窮即將卷起她格擋的軟劍,不知為何陡然松了力道,她趁勢一個劍花挽起來疾刺回去,還逼得緲落蹣跚地退了兩步。她的劍幾時變得這樣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