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紀事之我主沉浮 第二卷 鳳凰浴火隱於朝 第十八章 驚破浮塵夢(第3/4頁)

韋妃吹滅火燭,將手中的托盤輕輕放在案上,靜靜地注視著自己的夫君。

漢王朱高煦四仰八叉地攤在書案之後的圈椅上呼呼大睡,這樣的他讓元配嫡王妃韋氏看在眼中自然是欷不已,外人都以為漢王是英雄蓋世,虎膽天成,有誰知道他其實只是外表兇悍,這麽多年以來,他好像從來沒有真正開心過。

是啊,曾經追隨成祖爺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戰功,就因為不是長子,再多的功勞也不能越過長子成為儲君承繼天下。

再多的功勞,都只成了東宮一黨那些諫臣眼中的荊棘。

眾人都說漢王跋扈,可是誰又設身處地為他著想過呢?功勞多是他的錯嗎?不是長子是他的錯嗎?想當皇上是他的錯嗎?皇上的皇子,面對那高高在上的皇權又有誰能真的心如止水,無欲無求?韋妃站在朱高煦身旁,看著他日漸消瘦的容顏,黑黑的眼圈,不由神傷不已。

她仿佛又想起了漢王之母,成祖的仁孝皇後,也就是自己的婆母徐皇後曾經對她說過的那番話來,她說:“兒媳呀,你去勸勸高煦,他與太子都是母後親生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母後都一樣疼,可是這立長是祖宗家法,委屈也只能忍著。”當自己把這番話轉述給朱高煦時,朱高煦笑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突然攥緊拳頭狠狠砸在墻上,他說:“手心手背看似相同,其實差了多少?手心是暖的,抓金抓銀抓玉璽;捂手、捂臉;暖心、暖肺。可是手背呢?攥起拳頭可以用手背禦敵,也可以用它擋風擋雨,可是手背打了別人、擋了風雨之後也知道疼,知道冷啊。可是又有誰來捂?誰來暖?”想到此,韋妃彎下腰,輕輕捧起朱高煦的那只大手,厚實、粗糙、滿是繭子,她把他的手緊緊捂在自己懷裏溫存著,體貼著,呵護著。

這樣的溫存好像也只能在他睡著之後,韋妃心中暗暗難過,自從那個側妃李秋棠入府,漢王變了,漢王府也變了,再也找不到一點兒親情和溫暖了。

就在左思右想黯然神傷之際,世子朱瞻垣急匆匆地跑入室內,“母妃!”“噓,輕點兒,你父王還沒醒!”韋妃壓低聲音說道。

“母妃,大事不好了,快請父王醒醒吧!”朱瞻垣滿頭是汗,氣息微喘。

“何事驚慌?”朱高煦騰地從圈椅內坐了起來,直視著室內的韋妃和朱瞻垣,顯然有些不在狀態。

“父王,今兒天一亮,守城官軍來報,說城下黑壓壓的一片,忽然多了十幾萬大軍……而且……而且旌旗也換了,現在是皇上的黃龍旗,皇上……皇上,禦駕親征了!”朱瞻垣斷斷續續終於把事情說明白了。

“什麽?”朱高煦心頭一震,眼皮竟然突突地跳了起來,他的拳頭再一次緊緊握起,緊盯著朱瞻垣咬牙切齒地問道:“你說的,是真的?”“是!”朱瞻垣從袖中掏出兩頁紙戰戰兢兢地遞給朱高煦,“這是今天他們射入城中的皇鈔!”“皇鈔?什麽皇鈔?”朱高煦展目一看,立即氣急敗壞地將兩頁紙撕成粉碎,“去取先帝禦賜的金盔寶甲來,為父這就上去會一會這個兒皇帝!”“王爺!”韋妃嚇得雙腿打顫,牙齒“”打架,仍強撐著勸道:“皇鈔上的話說得明白,皇上說如果現在王爺開城請降,皇上定當既往不咎……”“閉嘴,婦人之見,你懂什麽?”漢王在小太監們的服侍下換好盔甲,惡狠狠地指著韋妃說道:“若是這次本王輸了,就領著你們****而亡!請降?向誰請降?告訴你們,趁早死了這條心,老子死也不降!”說完,他便急沖沖地奔出書房。

留下怔立當場的韋妃不知所措跌坐在地上,世子朱瞻垣立即伸手去扶,“母妃,母妃!”韋妃如夢初醒,她緊緊拉著朱瞻垣的手說道:“兒子,跟著你父王,千萬別讓他做傻事,他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性子,你一定要看著他,想辦法護他周全。”朱瞻垣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樂安城頭之上,金盔寶甲在身的朱高煦登城遠眺才知道瞻垣所言不虛,城下是黑壓壓的一片,少說也有十幾萬大軍。

這十幾萬大軍從何而來?他一下子就蒙住了,更讓他詫異萬分的是那滿眼的黃龍旗,九龍華蓋下,雪白駿馬上颯然而坐的正是銀盔銀甲的年輕天子,他的侄兒朱瞻基。

朱高煦用手使勁揉了揉眼睛,他難以相信這是真的。

北京、天津、濟南、山西等地四處有他的眼線,有他派出的忠心護軍“暗影”。

朱瞻基是怎麽躲過這重重的包圍,一點兒前兆都沒有就突然出現在樂安城下的呢。

漸漸地,朱高煦眼中怨憤的神色不見了,代而是一種難以言明的沮喪與心灰意冷。

輸了?就這樣輸了?“叔王!”朱瞻基力透蒼穹的聲音響徹四周,“聽聞叔王謀反,朕本不信,怕是奸佞小人挑撥離間才令叔王倒戈。如今朕親往樂安就是為了讓叔王安心,叔王如能罷兵,朕一定既往不咎。對叔王敬重厚待如從前一般。”“屁話!”朱高煦剛要答言,只見兵部尚書朱恒悄悄捅了捅他的手臂,“不要答言,如果漢王在城頭上證實他就是當今皇上,恐怕軍心立即渙散!”朱高煦點了點頭,“沒錯!”朱恒立即使了個手勢,“火炮手準備!”“是!”城門之上數十發小炮立即嚴陣以待,炮口直接對準城下的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