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紀事之我主沉浮 第四卷 萬葉千聲皆是恨 第三十三章 琴音傳幽恨(第2/4頁)

“也好。”誰也想不到,她竟然會說出這兩個字。

“娘娘!”孫繼宗以為自己聽錯了,他上前幾步緊緊盯著若微,突然跪在地上,“娘娘不為自己,也要想想皇太子!”若微從高台上緩緩走了下來,伸手將繼宗扶了起來,“她若能如此,於國倒是一樁幸事。太子年幼,將來是否賢明,是否可以承繼帝業、澤被蒼生、中興大明?我這個做母後的心裏沒底,天下人也沒底。

既然如此,如果能在先帝的兄弟們當中,擇一位賢王繼位,於江山社稷確實有益。

而太子也可以從此卸去千鈞重負,得到他父皇不曾享有過的快樂與自由,這樣不好嗎?”孫繼宗的嘴張得大大的,他覺得皇後一定是被什麽東西魘鎮住了,又或者是太過悲傷,以至於亂了心智,迷失了本性。

他扭過臉去看許彬,期望他開口相勸。

可是許彬更讓他詫異,許彬千年寒冰的臉上竟然浮起了溫如暖春般和煦的笑容,他甚至雙手擊掌高聲贊道:“許彬何其有幸聽到皇後這樣一番高論,怪不得皇上遺詔說朝中大事白於皇後!”贊過之後,他又說:“只是皇上錯了,皇後雖然才智過人,可是怯懦柔弱與一般婦人無異,皇上留下的千鈞重擔,她擔得起,可是卻不想擔!”若微原本蒼白憔悴的面上忽然閃過一抹狠厲,她指著許彬厲聲說道:“你激我?”“哈哈!”許彬爽聲大笑,“站在皇後對面的,如果是宋太祖之母杜太後,皇後退讓是明智之舉;可如果不是杜太後,而是呂雉或是竇太後呢?皇後是想做人彘還是想做鉤弋夫人?”“許彬!”若微一聲驚呼,玉顏大變。

仿佛剛剛還是萬裏晴空轉眼即陰雲密布、雷聲大作,一場急風驟雨即將來臨,她想要躲卻根本無從躲藏。

許彬說的是發生在大漢後宮真實載於史冊的典故。

漢高祖劉邦去世後,呂後把持朝政鏟除異己,將高祖最寵愛的戚夫人和幼子誅殺;漢景帝去世後,竇太後權傾朝野,欲立自己的小兒子為帝,為此處處為難太子劉徹,並設下重重障礙阻止其親政。

後來,成為一代明君的漢武帝劉徹為了防止太後幹政悲劇重演,在臨死前,將太子之母鉤弋夫人斬殺。

皇權的交接,向來都不是一帆風順的,血淋淋的教訓就在眼前。

安穩的日子過了沒幾年,怎麽就忘記了從朱棣到朱高熾直到朱瞻基,這帝位的更叠,隱於背後的風波和殺戮還少嗎?已經站到了風口浪尖,不勇往直前,真的還能退回去嗎?恐怕退意剛萌,一個大浪打來,被深埋海底的,正是自己。

若微重新回到寶座之上,坐在這裏俯視大殿,風景確實不同。

面色仿佛已經和緩多了,但是眼眸中的神色冷得駭人,微微挑起的秀眉帶著一絲輕佻狂傲,高聳的秀鼻就像她剛剛堅定起來的信念,想要不受傷,就要在脆弱易碎的七巧玲瓏心外面包上一層鐵衣,築起一座城堡,這就是所謂的鐵石心腸吧。

微微翹起的嘴唇仿佛在笑,但是看上去卻無端地讓人心底發寒,笑中怎麽會藏著陰狠與冷酷呢?那是她心底的鎧甲。

戰鼓已然擂響,既然是退無可退,就昂首相搏吧。

仁壽宮慈蔭樓內燈火通明,一對母子正在秉燭夜談。

一身孝服,滿面塵色,難掩他如珠似玉的俊美容顏。

他是紫禁城裏最耀眼的那顆星,只要他一笑起來,堅強就變做溫柔,冷酷也變做濃情,就像是溫暖的春風吹過大地……現在,在仁壽宮裏,對著他曾經萬分敬仰的母後,他的面上卻沒有半分笑容。

“兒臣一入宮已經聽二哥說了,皇兄過世之前曾召百官於文華殿拜見太子,也曾留有遺詔讓皇太子即位。母後怎麽能還要讓兒臣即位?這不是違逆皇兄的遺願嗎?這等不忠不義之事,兒臣做不來!”坐在屏台床上的張太後手拿佛珠儀態端莊,面對兒子的質問她不急不躁,緩緩解釋道:“瞻,母後毫不諱言。母後剛剛對你說的話是違逆了你皇兄的意思。可是母後沒有私心。你是母後親生的兒子,祁鎮也是母後的親孫子,自打他一出娘胎就養在母後的身邊,母後對他比對你們都盡心。可是,母後不能因情忘理,因私廢公。”

“母後?”他凝望著她,眉頭漸漸舒展開來,雖然盤踞在心底的疑惑還是沒有完全解開,可心情卻已然平靜下來。

“若是你皇兄能多活十年,母後絕不會多此一舉,大老遠的把你從封地召來。可是今時今日的情形,我們都不能因情忘本,大明的江山是姓朱沒錯,可大明的江山更是千千萬萬黎民百姓的。這九州十三司的泱泱大國,能交給他們孤兒寡母嗎?八歲的孩子再聰慧,他能坐在金鑾殿上統馭群臣,處理繁雜的朝政嗎?靠誰?那些大臣?別說他尚在幼沖,就是當年建文帝朱允文二十歲登基,他又坐了幾天龍椅?你皇爺爺靖難起兵雖說是勢如破竹,可若是建文帝身旁那些顧命大臣通史盡心輔佐少主忠心體國,建文朝又怎會如此不堪一擊。”張太後嘆息連連,仿佛一夜間老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