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牡丹花舞

我到清儀殿時殿裏賓客已滿,王叔和梁僖侯在北居中而坐,無顏和晉穆各居主座下首東西兩席對面而坐,另有齊梁兩國隨行來楚丘的官員十余人眾,皆依次陪坐在末。

我跪拜行禮後,轉眸看了看,見晉穆和無顏所在席位上都空著一個位子。略微沉吟,我揚眉笑了笑,轉過身朝晉穆走去,在他身旁坐下。來他這邊的原因無他,只因為我看到了無顏席案上擺著的那條雪白的絲絹。似曾相識的眼熟,所幸記憶也沒有走遠,我一下子反應過來他身邊該坐著誰。

晉穆今日是金衣金面。他望著我,勾唇淺淺,眸彎深深,雖是在笑,卻聲色不動,依舊是那般沉穩而又從容的不凡氣度。

“幹什麽打扮成這樣?”盯著我看了半晌,他突然輕聲開了口。低低的嗓音沉沒在歡喜的鼓樂聲中,一縷接一縷飄散。

我扭頭,打量他一眼,笑道:“我這樣怎麽了?”

晉穆笑,靜靜地飲了一杯酒後,眸子一凝,明亮的眼瞳裏倏地添上幾道敏銳而又犀利的鋒芒。“打扮得太簡單了,簡單得似內有玄機。而且……”他頓了頓話語,眼眸飛快地掃了掃我全身上下,道,“又是一件首飾也沒戴。你這樣,人家會以為富庶的齊國只是虛有其名的。”

“你說得可不對。一個國家是否富庶不是看皇室人如何奢華富貴,而是看該國百姓能否安康樂業。還有啊……”我撇唇一笑,對著他眨眨眼,伸手小心地拉開腰間纏繞的垂絲孆珞,指尖摸了摸藏在孆珞下的鳳佩,道,“你也猜錯了!夷光這裏可藏著個寶貝佩飾呢,一件抵百件,價值可傾城。這就是玄機。”

晉穆彎唇,默然看著我,眸光微動。

我得意地一挑眉,也不再說話,回過頭喝酒。掩袖端杯時,眼光有意無意地瞟了瞟對面,無顏正拿著酒杯遞至唇邊,俊美的面龐上沾有淡淡的喜色,飛揚的鳳眸斜瞥向殿外時,似是在等待或期待著什麽。

不知怎的失了飲酒的心情,我抿了抿唇,把手裏酒杯原封不動地放回席上。

“你怎麽來這裏了?”整了整心緒,我側眸問晉穆。

晉穆微笑,答道:“你不是有事要找我嗎?”

我心中一驚,不禁蹙了眉,訝異道:“你如何知道的?我並沒有派人去通知你呀!”事實上我的確是有事要找他,準確說應該是有事要拜托他,只不過這個念頭卻是產生在爰姑出現之後。

雖然從晉國邊境趕來曲阜並不算多遠,卻也得要一兩個時辰的路程,除非他有神通廣大的先知本領,又或者他有精妙的能瞬間移行百裏的輕功,否則哪能這麽誇張,在我一想他時就出現到了眼前?莫不是此人一直戴著鬼面,真能邪門到直通靈界了?

明知不可能,我還是胡思亂想著他的可怕,到了最後,自己終於把自己嚇得一個激靈。我瞪了眸子,忍不住警惕地看他一眼。

他正出神地望著我,見我這般反應,瀲澈的眸中倏地閃過一抹哭笑不得的神色,如他聰明,定然一眼看穿了我此刻心底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只見他皺了皺眉,咬了咬牙,輕聲責道:“笨!”

我翻眼無語,心道自己還是生平第一次被人說笨。不過也不怪他,因為我實在是對他這神奇得讓人心懸的本事理不出絲毫的頭緒。

晉穆看著我嘆了口氣,放下酒杯,伸指由懷裏掏出龍佩放到席上,眸色懶懶,道:“是這玉佩告訴我你有事要找我的。”

我更加覺得奇怪,凝眸看了看龍佩,再擡頭看了看他,依舊滿臉困惑。

晉穆勾唇,笑容突然有些壞:“你在心裏念念我的名字試試看。”

“鬼面人公子穆。”不僅心裏在念,我嘴裏面也輕輕地念出他的名字。

結果,我的心念剛起,那桌上白玉所制的龍佩就泛出了淡淡的黃色光芒,一時看得我眼睛都直了,臉上更是一紅,額角漸漸滲出了冷汗,心中暗道:這是什麽鬼玩意兒?居然我念念他的名字就會發光?

“把你的鳳佩拿出來。”他出了聲,不是提議,而是命令。

事實上他剛開口說話時我就已經解下了鳳佩放在手心仔細觀察。鳳佩凝脂,一向瑩白的玉面竟透著微微的紅光。我轉眸飛快地看了晉穆一眼,臉紅更甚。

“明白了吧?”他笑著問。

我垂眸低聲哼了哼,縱是羞赧,還是禁不住好奇,問他:“為什麽會這樣?”

晉穆笑,舉杯抿了一口酒,眸間光彩熠然,語氣裏更是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得意:“龍鳳玉佩是上古靈玉。若是由一男一女所有,而這對男女恰好是今世夫妻的話,它們會有代替主人心心相通的靈性。”

那就是說我和他今世一定會成為夫妻了?我呆了呆,眸光死死地盯著桌上的龍鳳佩,分不清心中此刻到底是喜還是哀。龍佩上的黃色漸漸隱下去了,但鳳佩上的紅色卻越來越盛,直至變成了一塊玲瓏剔透的血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