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帳中香 第40章 倚劍誰家少年郎(40)

慕北湮沒有明示。

他的確是個憐香惜玉的人,向來只會疼惜女人,不曉得怎麽折磨女人。

但他在風月場裏混慣還是有一樣好處髹。

他很清楚薛照意這樣的女人應該由什麽人來對付蠹。

身戴重孝,卻在青樓尋歡作樂,本是大罪。

但他滿身煞氣坐於樓下喝酒時,花月樓那些千嬌百媚的姑娘竟一個也不敢靠近這位以風流聞名的小賀王爺。

誰都說不清,他那雙往日笑起來如貓兒般媚意悠悠的桃花眼,如今怎會如冬日雪水般冷意森森,讓人望之膽寒,見而卻步。

於是,那邊薛照意該怎麽被收拾,就怎麽被收拾,再無一人敢阻攔,更無一人敢相助或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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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對面的茶樓上,阿原、景辭一邊喝茶,一邊聽衙役傳遞來的消息。

阿原嘖嘖稱奇,問景辭道:“不是說左言希、慕北湮兄弟倆並不和睦嗎?可我瞧著慕北湮這是鐵了心想替左言希洗清罪名。”

“和睦不和睦,跟彼此有沒有感情、是不是互相信任,其實是兩回事。自小兒的兄弟情,並不是外人所能知曉的。左言希看到現場的絹帕,不也第一時間就認定慕北湮是被嫁禍的?”景辭悠然啜茶,說道:“其實有蕭瀟出來作證,左言希基本可以排除嫌疑。慕北湮不僅想為左言希洗清罪名,還想查明殺害父親的真兇。”

阿原窺著他的神色,問道:“但左言希行蹤詭異也是實情。你跟左言希那麽熟,應該知道他借著出診暗中前去相會的,究竟是什麽人吧?”

“不知。”

“不知?”

“他是我朋友,我了解他的為人就夠了,沒必要了解他的朋友,更沒必須去盯著他的行蹤。”

“他寧可背負弑父罪名,都不肯對你說出他的行蹤,讓你替他查證,還他清白……你還這麽信他?”

“我信他。每個人都有不願說起的往事,不願道出的秘密。我有,你也有。有些秘密,的確比性命更重要,寧死不肯吐露,也不足為奇。”

景辭漫聲答著,擺弄起手中的荷包,卻從其中撚出幾顆紅豆來,挑於指尖把玩著。

阿原立時想起這豆子多半就是那五十七顆不曾被煮掉的紅豆,頓時紅了臉,說道:“你這麽愛紅豆,不如把這豆給我,隔天也煮給你吃了吧!省得你天天惦記。”

景辭道:“哦,不用。我就看著這紅豆很有趣兒,打算留著玩耍。”

他擡頭,清亮眼底若幽泉瀲灩,“何況我腸胃不好,吃了這豆子不適,知夏姑姑又該為難你了!”

阿原不屑道:“她憑什麽為難我?我不為難她,她便偷著樂吧!”

雖然是男裝,但她眉眼蘊彩,眸心含光,唇角一抹笑意張揚自信,宛若拂動青青柳枝的一縷清風,不經意間便能吹皺一池碧水。

這根本就不是那個唯唯諾諾跟在知夏姑姑後的小眠晚,甚至也不再是那個背著人時窺著他神色跟他撒嬌的小眠晚……

景辭好一會兒才能移開目光,掃過前方空蕩蕩的小看台,換了個話題,“先前你和小鹿不時到什麽茶樓聽書,大約就是這裏?”

阿原道:“茶樓裏龍蛇混雜,我有時會過來看看,順便抓幾個小毛賊,倒沒怎麽聽書。小鹿倒是喜歡,得空兒便往這裏鉆。”

說話間,跑到後面找夥計打探消息的小鹿已悻悻走過來,說道:“還想著來這邊茶樓等消息,可以順便聽聽書呢!誰知張先生今天又病了,說這兩日都未必能來。”

“張先生?那個說書先生?”阿原嗤之以鼻,“瞧你這狂熱勁兒,還真打算拜他為師了?”

小鹿笑嘻嘻道:“我仔細想過了!我一沒小姐的容貌,二沒小姐的才情,如果學得一手說書的本領也不錯。日後小姐抓賊抓乏了,不想動彈時,我也可以靠說書來養活小姐!”

阿原看著她全無心機的笑臉,半晌方能道:“有志氣!有志氣!我真是……太謝謝你能想那麽周到了!”

小鹿便道:“那我現在就去瞧瞧張先生吧!他住得離這裏不遠。想討好他教我說書,不如就趁他生病時去端個茶遞個水什麽的,必定事半功倍!”

阿原撫額道:“好,好……學得能說會道,以後可以幫我吵架罵人也是極好的。”

小鹿得了小姐應允,歡呼一聲,已奔了出去。

景辭看著主仆二人說話,清清冷冷的黑眸漸轉柔和。他輕輕笑道:“小鹿想多了。我雖然沒有滔天富貴,但養你大約還養得起。即便我注定壽促,留給你的家財也該可以讓你一世富足。”

阿原愕然,“你……你說什麽?”

景辭道:“我說,待處理好此事,你便隨我回京吧!端侯府雖偏僻了些,倒也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