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史生其人(第2/3頁)

“沒有紙包紙袋、丸藥的臘皮之類。”

“他們都是一起進去的,錯後只遣兩個仆從送信兒,未有單人在史生房裏的時候。”

“昨晚的事,下官還未來得及問。”

……

謝庸看看亭外雪松,扭頭對潘別駕道:“這史生死因至今不明,若是剖屍,潘別駕為建州朝正官員,管理貢舉事宜,怕是要請潘公代簽剖屍文書。”

潘別駕臉上現出難色,遲疑半晌,“若少卿等以為有必要剖屍,下官自然依從,只是,只是……唉……”回去若讓史生家人知道鬧起來,怕是不好收場。

謝庸點點頭,“我等於此事亦謹慎行之。”從來人們重死後屍身,本朝更是專門定了“殘害死屍罪”,要“處減鬥殺罪一等”,①大理寺其實也是能不剖就不剖的。

聽謝庸如此說,潘別駕面色松一松。

謝庸看看崔熠,崔熠微搖頭。謝庸站起身來,“如此,某等就不耽誤潘別駕的工夫了。”

潘別駕趕忙站起,施禮告退。

他們說話的工夫,那邊周祈已經把史端住的三間屋子翻了個底兒掉。

這史生想來不是個家境好的,只一個舊箱篋,裏面放著幾件舊衣服,日常所用之物也大多破舊,偏褥下壓著幾個極貴重精致的錦囊荷包和一方繡帕。荷包都是空的,周祈雖不懂刺繡,但看繡風,看配色,還是能分辨出這幾個荷包當出自不同人之手,況且其香味亦有不同。

待展開那方粉白繡帕,周祈在心裏“呦呵”一聲,這上面印著梅紅色口脂唇痕,②旁邊又題了李太白的兩句詩:“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還如當初不相識。”

香艷,香艷得緊啊。

用自己不高明的眼光把這繡帕與荷包對比對比,似又是另外一人。周祈聞聞那帕子上的口脂,香味幾無,這帕子也稍有些舊了,許是這史端在建州臨行時收到的。

送印有唇痕、眉痕的帕子給情郎,據說在京中妓子中頗風行,想不到建州也是如此——自然也不能排除是良家女子學妓子們的做派,送出此帕。京中女子風尚引領者,一個是宮眷們,即所謂“內家樣”;一個便是名妓們,眉毛是寬是窄,口脂是紫是紅,領口袖口,高髻低髻,一個不小心便影響了整個長安城的小娘子。

周祈又查看這史端的書案書架,這樣一位才子,書卻不很多,且擺放整齊,周祈用手指抹一下書卷表面,一層薄灰,可見這位史生不是格外愛惜這些書,而是讀得少。一樣的不愛讀書,人家就是才子,自己就是柴禾,人家下筆如有神助,千言頃刻便成,自己寫個年終奏表吭哧吭哧寫好些天,“數易其稿”“廢寢忘食”,才算攢出來,這找誰說理去?

書架上又有一個糕餅盒子,打開看,有幾封書信,並一些史端的詩賦舊作,參差錯落地扔在裏面。

書信沒有什麽特別的,都是遠方朋友寫來的,寫的也是文人朋友間的家常話,且日期也不短了。

周祈又大略翻看那些詩賦,史端的字灑脫大方得很,又似格外鐘愛行草,這些詩賦大多用行草寫就,只有幾篇頌聖、宴會及以“賦得”為首的應制之作是用楷書寫的,即便是楷書,也能看出兩分不羈來。

詩賦的內容頗雜,這些讀書人,大概除了如廁,其余皆可入詩,但細看,還是能分出類別來,一類是遊宴的,字裏行間帶著股子風流氣,還有一類諷喻詩,看他把朝中某些朱紫大臣比成“虛耗”,周祈露出些無奈的笑來。

這“虛耗”是傳說中穿紅袍、長牛鼻子的惡鬼,最愛盜取東西,還能偷盜他人歡愉,使人憂愁焦慮。以前士子們最憤世嫉俗的也不過把朝中親貴比喻成“碩鼠”,這史生還真是有想法。

挪動這糕餅盒子,又在這盒子下面發現幾張精致的桃花箋,箋上幾首小詩,有寫落雪的,有回憶宴會的,還有一首詠梅,字跡秀麗婉約,署名都是“凝翠台主人”。

這種箋子周祈在東市見過,或許可以去訪一訪這桃花箋詩的主人。

裏裏外外翻了一遍,周祈也沒找到什麽助興丹藥的痕跡及其他更多證物線索,便把那些錦囊香帕、桃花箋子都放在糕餅盒子裏,等會兒連同書信、詩賦一塊給謝庸、崔熠看,謝少卿是讀書人,許能看出什麽更多東西來。

正想著,他們便走了進來。

“如何?”崔熠先問。

周祈搖頭:“不如何。只是有些感慨,人死了就沒有秘密。若有一日我死了,阿崔你一定要早別人先到,把我的東西都燒了,我把那些傳奇和刀劍都送你。”

謝庸面色不愉地看她一眼。

崔熠與周祈一樣地混不吝,“說得就跟你有什麽秘密一樣,你最多也就是看兩卷花花傳奇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