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關外行(下)

“腳踝疼。”小女君的聲音糯糯的,像煮了許久的糯米圓子,甜得彈牙。

馮蓁說得這樣清楚是有企圖的,腳踝嘛,很方便查看傷口的,她以為蕭謖會彎腰幫她看看,結果只聽他打了個呼哨,林子裏就響起了馬蹄聲。

“上馬吧。”蕭謖道。

這樣也行。馮蓁暗自點頭,疾風比普成年男子都高,她的小短腿可爬不上去。

蕭謖彎腰伸出手掌,馮蓁詫異地看著她,這是讓她踩上去的意思?

蕭謖點頭示意。

馮蓁就這麽踩在蕭謖的手心裏,再被他高高一托,縱身上了馬。她真是無比後悔,那晚上跟蕭詵那傻子較什麽勁兒,要是假裝騎術不好,這會兒是不是就能兩人共乘一騎了?

先才只是一踩、一托那麽個瞬間,馮蓁就感覺自己快被醉暈了,若是能長長久久地拉拉手,摟摟腰什麽的……

“拉好韁繩。”

“什麽?”白日夢裏驚醒過來的馮蓁反應了片刻才知道蕭謖說的是什麽。她拉了拉韁繩,天真無邪地看向蕭謖,“表哥,要不你也上來吧?”

蕭謖看向馮蓁,似乎在問: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共乘一騎,哪怕就是夫妻都顯得太親昵。

馮蓁這是想開放,結果沒開放成,只好囁嚅道:“你走路,我騎馬,要是被人看見了,會說我不敬的。”

“遇到人孤再找一匹馬就是。”蕭謖笑了笑。他的笑很冷清,幅度不大,可知笑不過是出於禮貌,而非內心。

但即便是這樣,這個人的笑也依舊叫人如沐春風,暖洋洋的,催著你心裏的小芽子按不住地想往外冒。

風把蕭謖身上的氣息送到馮蓁的鼻尖,清冽幹凈,沒有亂搞過的氣味兒。

馮蓁心忖,果然必得是這種不重女色的人才能最終勝出啊,就不知道勝出後會不會變本加厲。

兩人一路同行,馮蓁問道:“表哥,你能不能繼續教我射箭啊?”

“你不是跟著六弟在學麽?”蕭謖反問道。

“你教得比他好。”馮蓁踩著蕭詵捧蕭謖道。她覺得這世上就沒人不愛聽彩虹屁的。兄弟相爭,踩一個捧一個絕對能撓中蕭謖的癢癢肉。

果不其然蕭謖含笑地瞥過來一眼,“哦,蓁女君是喜歡被人敲?”

馮蓁沒有正面回答蕭謖的問題,只道:“六殿下把我罵得有點兒慘。”

蕭謖依舊含笑地瞥了馮蓁一眼,“哦,這麽說你是更喜歡挨打?”

這話說得,馮蓁都不知道該怎麽接了,最後吸了口氣道:“當然不是,只是若能拜得名師,挨打挨罵都可。”

“你那一點兒淺薄箭術,怎麽就知道誰是名師?”蕭謖刺道,“我們兄弟幾個比試,孤也就是不墊底而已。”

蕭謖有點兒捉摸不出眼前小女郎的想法,說是慕少艾吧似乎年紀又太小了些,不過也說不定,現在有些姑娘就是醒事兒早。但眼前這位瞧著腦子也不太壞,然左右逢源的道行實在差了些,就這麽橫沖直撞地在他們兄弟之間遊走,也不怕掉下河裏淹死?

“我不會射難道還不會看麽?”馮蓁嬌糯糯地嗔道,“那天比試時你是故意輸的,你手肘擡得高了些,敲我時都會,沒道理自己還會不知道。”

“教人易,自知難。”蕭謖一點兒不心虛地道。

馮蓁連連點頭,“是呢,雖則我知道手肘該怎麽擡,可是箭要射出的那一刹那,動作總是會變形,所以才想表哥你能繼續敲敲我呢。而且……”

狡猾的小女君補了一句,“表哥就算是自知難,但也說了教人容易是不是?”

小女郎成了狗皮膏藥,蕭謖正要拒絕,卻聽馮蓁以綿軟了一百倍的童音繼續道:“好不好嘛,表哥?求求你了,表哥。”

這聲音的矯揉造作能令人雞皮疙瘩掉一地,馮蓁幸運就幸運在年紀夠小,臉蛋夠圓,所以甜得這麽齁人,卻只能叫人想起桂花酒釀糯米元子。

馮蓁有些後悔,她這會兒要是在地上走,就能趁機抱住蕭謖的手搖了,那樣效果肯定更好。

“幺幺,你在求五哥什麽?”蕭詵的聲音此時神出鬼沒地出現在了馮蓁背後。

馮蓁的背脊一僵,感覺自己余光好像看到蕭謖很不厚道地笑了,還是有聲兒的那種。

腳踏兩只船真的是技術活兒,一個不小心載著羊毛的船說翻就翻了。

“我在求五表哥教我射箭。”馮蓁頭也沒回地朝蕭詵道。

馮蓁此刻選擇說實話叫蕭謖格外高看了她一分。

蕭詵大步走過來道:“嫌棄孤教得不好?”

“不是。”馮蓁有些冷淡地道。

屁大個孩子還嫌東嫌西了,蕭詵心裏有些窩火,但也不好當著蕭謖的面發作。又見馮蓁的樣子有些狼狽,“怎麽?摔了?”

“不勞你關心。”馮蓁冷冷地道,夾了夾馬肚子,疾風便快走了幾步。她心裏把蕭詵的祖宗又給問候了一遍,傻大個兒又來壞她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