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從此後(下)

別人是氣得口噴鮮血,而馮蓁的血包了滿嘴,卻只是從唇角緩緩地流下一道血紅血紅的痕跡。

馮蓁軟軟地跌坐在地上,像是整個世界瞬間坍塌在了她的眼前一般,絕望、毀滅、痛不欲生。

可以說馮蓁一顆心裏唯一柔軟的地方,就是因為住著馮華。她涼薄而冷清,豈會為了城陽長公主而默認嫁給嚴儒鈞。那全都是為了保住馮華呐。

長公主從一開始跟馮蓁談判開始,就沒提過馮華一個字,那是不敢,因為她清楚馮華就是馮蓁的逆鱗,當年馮蓁為了馮華就敢當眾頂撞她,險些將她氣得中風。

可雖然一字未提,但兩人都是心知肚明的,馮蓁同意這門親事,才能長保馮華的平安順意。否則長公主是會不惜拿馮華殺雞給猴看的。

也只有這麽一個人,才能拿著刀子捅進馮蓁的心去。

“她明明說過我們要一輩子都好好的,她明明說過的。”馮蓁痛苦地雙手抱住自己的頭,以額觸地。

人太聰慧了並不是福氣。

有實不過三言兩語,就讓馮蓁明白了其中的關竅。她阿姐確是看到了蔣琮欲對睡夢中的她不軌,而她立即就選擇了相信是自己跟蔣琮有染,而不是她看中的、定情的那個男人竟然無恥到欲對妻妹不軌。

因為只有那樣,馮華的心裏才能得到寧靜,才能跟蔣琮再繼續生活在一個屋檐下。

至於馮蓁,她的親阿妹,是貞是淫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阿姐認定了就是她勾引蔣琮的。

長公主見馮蓁如此模樣,幾近瘋癲,趕緊地親自去扶她,“幺幺,幺幺。”

馮蓁雙手反扣住長公主的手腕,痛苦得整張臉都猙獰了,哭著道:“外大母,外大母,我以為等阿姐好了之後,把一切誤會說清楚就可以的,就可以的,卻原來……”

卻原來她跟馮華再也回不到從前了。只為了個男人,明明錯的全是蔣琮那負心薄情之人,馮華卻把一切痛恨記在了她頭上。

“阿姐,阿姐,那就是我的好阿姐啊!”馮蓁哭著松開長公主的手,痛苦得無以復加地以頭搶地,頓時碰得頭破血流。

戚容嚇得在一旁尖叫出聲,有實也嚇傻了,指責馮蓁的話再說不出口。

長公主趕緊扶住已幾至再度昏厥的馮蓁,大吼道:“傻站在幹什麽,還不去找大夫,快,把那以下犯上的賤人給我綁出去。”長公主嘴裏的賤人,指的自然就是有實了。

馮蓁這副模樣,還有誰能懷疑她啊。而且都是聰明人,長公主、翁媼、戚容,刹那間也都想明白了,為何馮華一定要將勾引姐夫的罪名加在馮蓁身上的原因了。

所以馮華才會毫不懷疑、毫不遲疑地僅憑那一眼就給馮蓁定了罪。

所以馮蓁才會撕心裂肺地寒心地喊著,她選了蔣琮!

還因為這樣,馮華甚至將馮蓁掐斷自己自由之路催熟的第四顆仙桃給吐了出來,不僅她自己傷了身子再難有生孕,也讓馮蓁前無去途,後無退路了。

也就難怪馮蓁要吐血了。

人不怕犧牲,最怕的是犧牲之後毫無價值。

一時公主府又是一番兵荒馬亂,為著馮蓁的傷忙上忙下,本來只是外傷,卻還好說,若只是一時情急而吐血,那也算不得多嚴重。唯馮蓁這般,是傷心欲絕而成疾,那才是棘手。

晚上長公主安置時,翁媼忍不住道:“這事,真叫人寒心呐。最委屈的就是幺幺了,這汙名可不能叫她背上,等她醒過來,長公主要去蔣府麽?”

長公主沉默了一會兒道:“幺幺是不會去華兒面前喊冤的。”

翁媼先是不解,片刻後才反應過來,“是了,幺幺的性子,哪怕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會成全她阿姐的心意的。”

“等她醒過來之後,你去勸勸她吧,她還肯聽你的話。畢竟是一家骨血,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華兒此次可能也是一葉障目、怒急攻心才如此的。或者也沒我們想的那般腌臜,她素來是疼愛幺幺的。你好好兒勸著幺幺,不要跟她阿姐離心離德。”長公主道。

翁媼點了點頭,垂眸時卻忍不住替馮蓁心酸。以長公主的孤傲,若這事兒發生在自己身上,怎可能還去與馮華說和。但馮華就是馮蓁唯一的弱點,若兩姐妹真是鬧翻了,長公主能拿捏馮蓁的地方就幾乎沒有了。

因為馮蓁可不是愚孝之人,什麽話都敢說,身上也有一股子狠勁兒,雖然翁媼沒怎麽見她表現過,但就有那麽種感覺,她馮蓁什麽都不在乎,所以什麽都能放棄。

她是富貴鄉中的局外人,吃穿用行就沒見在乎過,也從不以勢某事,以權得利,不爭不搶,這樣的人除了一個“情”字綁得住,那真是無欲而剛的。

馮蓁屋子裏是戚容和宜人守著的。戚容在旁邊的暖閣裏睡著,宜人則在榻邊歪著,時不時地摸摸馮蓁的額頭,怕她夜半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