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11此起彼伏

萬家這些人,在這麽一間陋室裏,別別扭扭的又擠了一天。

厲紫廷雖然一開口就能把萬家凰氣個倒仰,但他除了言語可恨之外,倒是再無其它的毛病。喝了一碗稀粥又睡了一覺之後,他的熱度降了許多,傷口也沒有進一步的惡化。出門方便的時候,他下炕扶著二順往外走,炕上的萬家凰目光如炬,盯著他看:“步子邁小一點,仔細又抻了傷口!”

他頭也不回的答應了一聲,步伐果然就秀氣了,倒是真聽話。

如此又過了一夜,天剛一亮,萬家凰就攏攏頭發下了炕,走到厲紫廷跟前看了看,見他還睡著,便用手背貼了貼他的額頭。

旁邊的張順也醒了,這時就趴著擡了頭看她:“大小姐,咱們今天走嗎?”

她收回了手:“走。你去買票,多買一張。他要是願意跟著咱們,就帶他一個。”

張順輕手輕腳的下了炕,揉著眼睛出了去。萬家凰坐在窗旁,倒了杯冷茶慢慢的喝,同時就覺得自己蓬頭垢面,已經臟得臭氣熏天。這幾天在旅館裏,她是洗也洗不得、涮也涮不得,頭發一直沒沾過香皂和水,早上也只能是擦一把臉。這樣的日子她可扛不住,況且此地戰火連綿,所以還是走為上策。

至於厲紫廷的宏圖霸業,她則是毫無興趣。他樂意留下來繼續和畢聲威逐鹿中原——真要是中原倒還好了,其實也就只有幾座縣城——那他就留;他想跟著他們到北京去養傷,那他就走。

一杯冷茶喝完,客房裏有了響動,是翠屏和二順接連醒了,厲紫廷也坐了起來,扭頭望向萬家凰,他擡手摸了摸鐵青的下巴,有點欲言又止的意思。

萬家凰坐著沒動,直接開了口:“你退燒了,我們也該走了。我剛讓張順去了火車站,給你也買一張票。”

他摸著下巴上的胡茬,顯出了幾分為難:“萬小姐,你的這份情意,我心領了。只是我現在還不能和你一起回家,我得先回我的司令部去,否則隊伍裏群龍無首,怕出大事。你和萬先生先走一步,等我這邊全安頓好了,再去北京見你,如何?”

萬家凰聽了這一番話,只覺胸中一堵,但大清早的就對他翻臉,也不合適,只得忍氣說道:“厲先生誤會了,我是怕厲先生傷勢太重,行動不便,一個人留在這裏無依無靠,所以才要多買一張火車票,想的是萬一厲先生實在支撐不住,那就跟著我們一起回北京,也能有個安全的地方養傷,並不是我離不得厲先生。厲先生若是不與我們同行,那我們就此別過,厲先生將來也不必再去北京,因我與厲先生性情不和,見了面也未必愉快。”

厲紫廷端詳著她的臉:“我又說錯話了?”

萬家凰還未回答,張順回來了。

進門的張順臉色蒼白,手裏捏著一張紙,進門之後,他先把房門關了上,然後才轉向萬家凰說道:“大小姐,壞了!”

他把手裏那張紙遞向了她:“您和老爺上通緝令了!通緝令就貼在火車站外,昨天還沒有呢,我眼看著大兵剛貼上的。”

萬家凰接過那張紙,見上面印著一男一女兩幅畫像,印得模模糊糊,模樣和他們父女倒也有三四分像。人像下面是幾行大字,寫著他們的罪狀,罪名就是通敵殺人。

厲紫廷下了炕挪過來,也要看一看這通緝令。張順又道:“我沒敢進火車站去買票,火車站那兒設了關卡,出來進去的人,都得受檢查。大小姐,這怎麽辦?火車是不是坐不成了?”

萬家凰到了這個時候,發現自己別無選擇,只能是和厲紫廷商議:“這通緝令畫得也不大像,我和爸爸若是喬裝改扮分頭走,你說能不能混上火車去?”

說著她走去找了一條大圍巾,抖開來系在頭上,然後轉身向厲紫廷亮了個相:“我也把臉塗黑,再穿上翠屏的衣服,能不能扮個村姑?”

厲紫廷,以及其余人等,一起打量了萬家凰,又一起搖了頭——萬家凰生下來就開始當她的萬大小姐,一當二十五年,養出了一身矜貴的傲氣,讓她這輩子就只能做萬大小姐,改換什麽身份都不合適。她再怎麽假意的伏低做小,也無用,因為姿態改不了,眼神也改不了。

喬裝改扮這一招,在她這裏行不通,放到炕上大睡著的萬裏遙那裏,同樣也是行不通。萬裏遙一身天真紈絝的氣派,也是一輩子只能做少爺和老爺的。

萬家凰解下圍巾,往炕上一摜,倒是把萬裏遙驚醒了。他翻個身趴了,朦朧著一雙睡眼向前看:“都醒了?”

萬家凰把通緝令往他面前一放:“爸爸,這回是真糟糕了!”

萬裏遙看清了通緝令,登時坐了起來。擡頭看了看女兒,他沒從女兒臉上看出主意來,於是又望向了厲紫廷:“紫廷,這怎麽辦?你快想個法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