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第2/4頁)

翠屏答道:“可不是,您是下午才跟他挑明了的,他就算和咱家生分,也該從下午開始呀!除非他是早起了外心。”

“可畢怎麽就知道要把他單獨安排到前頭住呢?他這一路上一直和咱們在一起,沒和畢單獨談過話啊。難不成他瞞著所有人,只把他那點外心提前告訴畢了?”萬家凰說著說著驚訝起來,問張順道:“表少爺在京城的時候,單獨和畢見過面嗎?”

張順擡手摸了摸後腦勺:“沒、沒有吧,不知道。”

萬家凰一時間也沒了話講,只說:“奇了怪了。”

因為滿心裏只裝了那個臥床不起的父親,所以萬家凰盡管感覺是“奇了怪了”,但也沒心思去抽絲剝繭、做個追根究底的大偵探。

這一夜,張順自告奮勇的留下來陪伴萬裏遙,他辦事,萬家凰是放心的,這小子就是不能為了萬裏遙死,除死之外,什麽力氣他都舍得出。

萬家凰和翠屏合住了一夜,這一夜她睡得好了,清晨醒來,她神清氣爽的睜了眼睛,很有耳聰目明之感。等她洗漱完畢走到隔壁時,張順端著小半碗藥,正望著床上的萬裏遙發呆,見她進來了,他開了口:“大小姐,老爺怎麽還是不醒呢?再不醒,餓也要餓壞了呀。”

“他就一直是這樣睡著?”

“天剛亮的那會兒,老爺動了動,還哼了幾聲,我過去看他,就看他仿佛要醒似的。可是等到現在,臉,我給他擦了,藥,我也給他喂了,可他反倒又沒知覺了。”

萬家凰長嘆了一聲:“你去歇著吧,換我來陪他。”

萬家凰在房裏,整整坐了大半天。

開晚飯前,翠屏端著藥進來了,見了她那個木雕泥塑的樣子,就讓她出去走一走。她有口無心的答應了,然後起身對著翠屏伸了手,要去端那藥碗。翠屏連忙扭身一躲:“我來喂老爺吧,您都在這兒守一天了。”

萬家凰答道:“你扶著老爺,我來喂——”

這句話沒說完,因為翠屏躲得太快,藥湯子潑出來燙了她的手,她“啊呀”一聲,雙手一松,大碗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藥湯子更是濺了二人一褲子。

翠屏嚇壞了,幾乎要哭:“這怎麽辦?我不是故意的……我讓廚房再熬一副藥去?”

萬家凰低頭看著地面,有心讓翠屏去通知廚房,可轉念一想,又感覺不好,這不是自己的家,自己在這裏最好是悄悄的活著,況且現在正是要開晚飯的時候,廚房裏煎炒烹炸的正忙碌著,自己忙中添亂、派個丫頭過去讓人熬藥?

“算了,反正這藥吃著也不見效果,無非就是圖個心安,少吃一次大概也無妨。你那手燙傷了沒有?”

翠屏低頭看手,還是哭唧唧:“手沒事。”

“去找涼水泡泡手,再把這地上的瓷片子掃了吧。”

翠屏點點頭,先去洗手,再來掃地。

晚飯過後,萬家凰讓張順等人各自回房去,自己留下來陪伴父親。

父親總也不醒,至多只能被人喂著喝兩口稀粥,再這麽睡下去,明擺著就是死路一條。萬家凰心裏已經有了些不祥的預感,所以一步也不舍得往外走,只想盡量長久的陪伴父親。清清醒醒的躺到了半夜,她想父親若是就這麽糊裏糊塗的死了,那和活活冤死又有什麽區別?冤死的在法場上還能喊幾聲冤,父親卻是連再看自己一眼的機會都沒有。到底是什麽人這麽害他?難道他就這麽讓人白害了?

她思來想去,五內如焚,忽然起身爬到父親身邊,她摟著他,無聲的哭了起來,又接二連三的低聲喚著“爸爸呀”——親娘沒得早,她從小到大,哪一天不要喊上無數聲爸爸?一想到自己將來沒有爸爸了,永生永世也見不到爸爸了,她索性把臉埋進了萬裏遙的胸膛,嗚嗚的哭了起來。

有人哼哼唧唧的來勸解她,她不需要,她不聽,面紅耳赤的繼續哭,哭著哭著,她忽然一擡頭,望向了父親。

黑暗之中,父親的面孔只有一點模糊的輪廓,輪廓模糊,但是聲音清楚,他像哪裏疼痛似的,一邊哼哼唧唧,一邊微微的搖晃了頭。

她瞪著他,愣了片刻,隨即猛地撲了上去:“爸爸?”

這回她看清楚了,萬裏遙正在苦著臉皺眉頭,雖然沒醒,但是有了聲音和表情。

萬家凰胡亂擦了臉上涕淚,雖然是心跳如擂鼓,但是咬緊牙關絕不聲張,只悄悄的守著萬裏遙。

天亮之後,翠屏端著一大碗藥進了來,這回她加了十倍的小心,生怕自己又摔了碗,進門之後先把大碗放到了桌上,然後才問道:“小姐,老爺昨晚沒喝藥,夜裏怎麽樣?”

她這話一出,萬家凰腦中靈光一現,立時站了起來:“對呀!”

翠屏莫名其妙的看著她:“什麽……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