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第2/4頁)

“我自己可以站起來,不勞煩師父了。”

她言語平靜,若無其事的樣子,仿佛剛才要做那件事的人不是她。

宿修寧跟著她一起站起來,轉開眼不去看她,聲線低沉道:“沉音,這樣不對。”

陸沉音笑了笑說:“什麽不對?”

宿修寧欲語,陸沉音在那之前接著說:“沒有什麽不對啊,師父指的是什麽?是方才嗎?我只是怕師父戴久了面紗不舒服,幫師父解下來罷了,至於後來……”她頓了頓抿唇笑道,“也沒什麽呀,就是好幾日沒見師父,甚是想念,近距離看看師父而已。”

她這些話說得那麽平緩冷靜,仿佛事實真是那樣一般。

但宿修寧和她自己都很清楚,不是那回事。

宿修寧望向她,兩人四目相對,周身安靜極了,氣氛慢慢變得有些壓抑。

不知過了多久,宿修寧用一種陳述事實的語氣說:“赤月道君與為師打了一個賭。”

“哦?”陸沉音挑了挑眉,“是什麽?”

宿修寧手撐在桌子上,語速很慢地低聲道:“他給了江師侄一支銀簪,是他道侶的遺物,若你戴著那支銀簪出現,便算定下這門親事,若你沒有,便再不提此事。”

陸沉音臉色一沉:“可那不是我自願戴的,我根本不知道……”

“他與為師打這個賭,為師沒有拒絕。”

宿修寧極其少見地打斷了她的話,他手撐著桌子望向她,明明表情和眼神沒什麽不尋常,但陸沉音被他這樣看著,還是澀然。

“師父的意思是,即便我不是自願的,可你同意了打這個賭,便是結果如何,就如何?”她啞著嗓子道,“你想讓我嫁給他?”

宿修寧垂下頭,如墨的長發掠過肩膀垂落在他胸前,擋住了他如冰雪般潔白冷徹的側臉。

他的聲音那樣低沉動聽,似華麗奢美的琉璃寶石,寶石們看上去剔透晶瑩,色彩繽紛,一派錦繡欣榮,可觸手的溫度卻冷得她身體戰栗。

他跟她說:“人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我是,你也是。”

陸沉音其實也明白,宿修寧明明之前還很生氣她戴了這簪子的事,後面卻開始變相讓她認了這件事,這番快速轉變,到底是因為什麽。

不過是他察覺到了什麽罷了。

哪怕她還沒完全挑明了說,及時想要圓回來,使自己不至於那麽被動,但他還是察覺到了。

他一有所察覺,就要疏遠她,甚至把她推給別人。

她比起多年前的玄玉道君,他的小師妹婧瑤,也沒什麽不同,甚至還不如。他至少沒幹涉人家的嫁娶之事。

他是不喜歡她的,與她只有師徒情分,過往的種種關懷和妥協,以前對玄玉道君時,也不見得沒有。終究是她自己想太多,白白浪費那麽多感情和精力,早知此刻,還不如全部拿來修煉。有這麽一個好師父擺在這,如此得天獨厚的條件,她一開始就不該起那些不該起的心思。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朋友,到了任何時候都別太高看你自己。

陸沉音沉默了一會,緩緩說:“師父說得對,人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不管我是不是自願,都是因為我自己的疏忽才戴著簪子出現在壽宴現場,我若回去收拾一下,換身衣服,重新梳頭,也不至於發生這種事。”

她這口氣,似乎是真的要認這門親事了,宿修寧眉頭緊蹙,撐在桌上的手力道有些大,昂貴的木桌表面現出幾絲裂紋。

“但是……”陸沉音忽然話鋒一轉,冷靜地說,“具體如何,我還要自己爭取過後再做決定,無需師父因我言而無信,我自己解決。”

她擡手行了個禮,轉身便離開了房間。

當房門再次關上的時候,宿修寧手撐著桌子,終於彎下了修長筆直的脊背。

他緊抿唇瓣,視線定在桌面的裂紋上,過了一會,像是終於忍不住了一般,吐了一口血。

鮮紅的血液滴落在桌面上和他的手上,他閉了閉眼,擡手抹去嘴角的血跡,臉色蒼白,如玉白塑像般失神地坐到了椅子上,久久沒有動作。

陸沉音離開平律閣,沒走多遠,便在一片皚皚白雪裏看見了江雪衣。

江雪衣換過衣服,不是流離谷常見的靛藍色錦袍,是一件很襯他黑緞錦衣,黑衣每一處邊角都用金線細致點綴,外衫的廣袖和衣襟處也用金線繡了復雜華美的花紋。

走近了一些,陸沉音看清了那花紋的樣式,是十分秀麗的折枝海棠,明明是有些女氣的刺繡,卻因為只用金線一色去繡,並穿在了氣質清美的江雪衣身上,不但不顯陰柔,還極具精致的雍容典雅。

他聽到腳步聲便轉過了身,不背著瑤琴的時候,他身形越發挺拔俊秀,站在白雪之中,像一棵蒼翠挺拔的青松。

“你一定有話對我說,所以我在這裏等你。”江雪衣緩緩開口,風吹起他鴉羽般的黑發,紫金玉冠間別著的金簪兩端垂著攢珠飄帶,飄帶很長,直垂到他腰畔,在末梢處懸著流蘇,當真是無一處不端莊,無一處不高貴,稱他為上界第一美人,的確是當之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