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有匪君子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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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陽長公主的公主府位於長安的東市旁邊,是個五進的宅子。公主府的後面是一個花園,花園中草木匆匆,每到春天,花園中高過圍墻的玉蘭花和垂絲海棠便探出墻外,是掩不住的滿園春色。

城陽長公主起居的地方,叫洛春堂。

在洛春堂的西面,修了個小佛堂,專門給城陽長公主禮佛用的。

——當今皇後殿下信佛,跟皇後殿下感情頗好的城陽長公主耳濡目染,也是信佛之人。

從薛紹居住的幽篁館出來,通過一條竹枝掩映的青石板小路,就能走到城陽長公主的小佛堂。

薛紹穿過幽深的竹林小道,走進佛堂所在的院子。

一進門,便看到母親城陽長公主正站在院子中的一株垂絲海棠樹下,神情若有所思。

少年臉上露出笑容,朝城陽長公主喊道:“阿娘。”

城陽長公主聞聲看過去,臉上便露出了慈愛的笑容。

如今是儀鳳二年的春天,少年薛紹已經十五歲。

薛紹從小便是個俊俏郎君,隨著年齡漸長,少年身材拔高了不少,如今看著已是有了成年男子的身高,但還略顯單薄。他今天穿著一身天青色的常服,五官俊雅,一雙眼睛明亮迷人,腰帶上系著羊脂白玉的腰飾,姿態隨意而優雅。

城陽長公主與駙馬薛瓘生育了三個孩子,都是兒子。

幾個兒子當中,她最為疼愛的,便是這個最小的兒子。

“紹兒來了。”城陽長公主笑著跟兒子打招呼,走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去看過你的阿耶了嗎?”

薛紹點頭,“看過了,阿耶已經用過湯藥,如今已經睡下。”

儀鳳元年的秋天,城陽長公主的駙馬都尉薛瓘在宮中當值之時,忽然頭暈目眩,倒地不起。聖人李治急召尚藥局的大夫為他看診用藥過後,薛瓘雖然已經轉醒,卻已經半身不能動彈。

自那之後,薛瓘就臥床不起。

薛紹的兩位兄長有要職在身,不能服侍在父親跟前。薛紹便去跟李治請求,說希望能出宮去服侍父親。

外甥一片孝心,理應成全。

聖人李治二話不說,準了。

就在儀鳳元年的初冬,薛紹搬出大明宮中的千秋閣,回到了母親的公主府中居住。平時崇賢館不必上課的時候,薛紹就留在公主府中服侍父親用藥。

陽春三月,正是垂絲海棠的花季。

薛紹看著那棵海棠樹,沒有由來地想起來清寧宮的那棵百年海棠。每逢花季,清寧宮的百年海棠就開得極好,一簇簇的海棠花盛開在枝頭,蝴蝶翩躚飛。

太平總是喜歡在海棠花下玩耍,有時也會叫幾位兄長到清寧宮去,陪著皇後舅母一起煮茶賞花。

每逢那時候,永安就會叫人在海棠樹下擺了案桌畫具,然後就對著幾人煮茶賞花的場景作畫。

如今他出宮了,也不知道太平和武攸暨他們在宮裏怎樣,他們還像往年那樣在海棠花下煮茶嗎?

永安還會對著海棠樹下的幾人作畫嗎?

薛紹心頭有些懷念過去與小夥伴們共度的時光,他緩步走向母親,俊雅的臉龐上帶著微笑,“阿娘方才在想什麽呢?紹兒來了,您都沒發現。”

城陽長公主長相端莊秀麗,如今已經年過四十,已經不像是年輕時那樣光彩照人,雍容華貴的氣質卻更勝從前。可自從薛瓘病倒之後,她若是不在佛堂念經禮佛,就是寸步不離地陪在薛瓘身邊,身心俱疲,如今臉上已有憔悴之色。

雖然面容有些憔悴,一舉一動仍是透著優雅。

她的目光落在薛紹身上,笑著說道:“阿娘在想,紹兒如今不在宮裏住了,怎麽不見太平和永安來找你玩。”

薛紹笑著走到母親身後,雙手輕輕按在母親的肩膀,笑道:“阿娘也不是不知道,自從太平上元節差點被人挾持的事情之後,聖人舅父便不太願意她往宮外跑。前些日子聖人舅父的頭疾又犯了,太平心中掛念聖人舅父的身體,大概也沒心思惦念著出宮的事情。”

城陽長公主聞言,原本帶笑的眉目染上輕愁。

只聽得長公主嘆息道:“阿兄的身體,如今是一天不如一天。”

薛紹聽到母親的話,心頭有些酸楚。

豈止是聖人舅父的身體天不如一天,他的阿耶和阿娘,身體也是大不如前。

薛紹正想著說些什麽安慰母親,卻又聽到城陽長公主感嘆的聲音,“不過也難怪,我和阿兄都不再年輕了。紹兒和太平如今都長大了,我們也該老了。”

太平公主今年十二歲,少女明眸皓齒,清艷無雙。

城陽長公主回頭,跟薛紹說道:“昨天你的父親精神不錯,與我說了許多話。他問我,何時考慮你的婚事。紹兒,你心中可有中意的小娘子?”

薛紹微微一怔,隨即滿臉通紅,“阿娘,如今阿耶身體還不見好,兒哪有心思去想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