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 宮變(二)

安陽王看著宇文崢時,神色十分復雜。

他知曉當年先帝和元後之事,的確錯在先帝。

元後於先帝有救命之恩,陶家更於先帝有輔佐之情。

可先帝逼死元後,又讓陶家滿門死於流放途中,眼前這人雖是宇文家血脈,可身上也流著陶家人的血,他就算是想要報仇想要奪權,替陶家和元後討回公道也是理所應當。

可是是理智卻告訴他,宇文崢行事陰狠,不擇手段,他若當權未必是個好皇帝。

更何況天下易主哪裏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在朝的幾位皇子,在外的那些將領,還有朝中那麽多人,哪怕有先帝遺詔也未必肯服一個以亂軍之勢起家之人。

更何況他手中的兵力從何而來,安陽王也早從謝家那裏知曉。

這般陰毒性情,哪怕宇文崢此時笑得再溫和從容,他也只會覺得心驚和忌憚,半絲都生不起血脈親緣的感覺來。

安陽王沉聲說道:“你不必叫本王叔公,先帝雖然留下旨意,可你還未入皇室族譜,名不正言不順,你這一聲叔公,本王當不起。”

宇文崢眸子裏劃過抹陰翳,可聽著不遠處明宣帝的慘叫聲,他又安定了下來,“叔公為何這般不喜我?”

“明宣帝從來都不是仁明之君,甚至他剛愎自用,自負狹隘,毫無擔當又沒有君王氣魄。”

“荊南之事固然有我和老師算計,可若非他一意權衡朝局,自以為能夠左右朝臣,害怕牽連過廣危及自己皇權,毫無半點君王魄力,他又怎會讓得忠臣冤屈,放任我們發展至此?”

“謝家對他忠心耿耿,他讓謝家下獄,您處處替江山社稷著想,他卻疑心您有異心,不肯將虎符交予你,若非他多疑善忌又自負狂傲,我就算率軍又怎能打到京城?”

“是他一手給了我和老師機會,既然如此,您又為何還要守著他的皇位,而不是另外輔佐一位足夠有能力的新君,替宇文家的江山開疆擴土,完成不世霸業?”

安陽王聽著宇文崢野心勃勃的話,微垂著眼簾冷聲說道:“若是放在二十年前,本王或許會被你說動,甚至親手廢了皇帝輔佐你上位。”

“可是如今本王卻只能從你這些話裏看到你的勃勃野心,卻看不到半絲君王應有的心胸和仁慈。”

安陽王擡眼靜靜看著他,

“荊南天災為何會變成人禍,你應該知曉。”

“為除祁文府和蘇阮,你炸毀碼頭,死傷無數,你可還記得?”

“你揮師北上之時,那些慘死在你手中之人有多少你可曾數過,以你這般陰狠歹毒,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性情,就算讓你登上皇位,你也只能成為暴虐之君。”

“明宣的確算不上什麽英明之主,可與你比起來,他至少會因為在意自己的羽毛而秉持那麽一些為君者的底線,不會輕越雷池,可你卻不會。”

一個連底線都沒有的人,連為人都不配,更何況是為君。

安陽王雖然沒將最後一句話說出來,可他的意思卻是明明白白,甚至絲毫未曾給宇文崢留任何顏面,宇文崢聞言之後臉上的溫和之色瞬間褪去,那絲陰冷再次浮現出來。

“不識好歹!”

宇文崢原本還打算對安陽王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只要能勸服了他支持他上位,再拿到明宣帝手中詔書,到時候他登基之時阻攔便會更少一些。

可誰曾想他都已經將姿態擺的極低,可安陽王依舊油鹽不進,更是如同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他瞬間便冷了臉,失了勸說的耐心。

宇文崢只是下令讓人看好了安陽王,便不再理會他,而是跟著沈鳳年一起朝著明宣帝那邊走過去。

明宣帝冷汗涔涔的癱在地上,臉上早已經蒼白至極,而眼中因為劇痛滿是血紅之色,他身上不見半絲傷痕,可是卻不住的痙攣,張大了嘴如同風幹的魚肉一般,喉間發出“嚯嚯”的聲音。

宇文良郴居高臨下的看著明宣帝,

“皇伯父,你我也算是至親之人,你何必這般硬扛著,只要你肯寫下罪己詔,承認你不配為皇,再將皇位傳給我,我便立刻讓他們停下來。”

明宣帝眼球凸出,“你,你休想……”

“啊!!”

他話才剛落,就見旁邊一人撐開他的嘴,朝著他嘴裏倒了些東西,緊接著片刻之後一股股撕裂一般的劇痛就從他體內蜂擁而出。

明宣帝疼的滿地打滾,手中不住的抓撓。

沈鳳年蹲下身來,對著明宣帝說道:“陛下,這是西疆那邊特有的逍遙散,服之能如萬蟲鉆心,吞噬骨肉之痛會持續整整一個時辰。”

“您生來便是金尊玉貴,又何必受這等苦楚,只要您願意寫下詔書,待到錚兒登基之後,您依舊是高高在上的太上皇,只於錚兒一人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