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葬禮籌備了好些天,江恕深知溫凝對爺爺的感情深厚,哪怕他本身心冷薄情,可為了她,也得將老人家的後事置辦得妥妥帖帖,所有禮數皆按照最高的標準走。

嘲諷的是,溫爺爺出殯當天,要不是江恕早有準備,溫家那幾個真正留著老爺子血液的孩子後代,連件像樣的黑衣服都拿不出來。

整個儀式上,一席莊嚴黑衣出席的一雙人竟是傳統意義上來說的外人,送走爺爺的那一刻,只有溫凝一個人哭了。

農村老人過世,有辦酒席的習俗,大家一同妥帖送走舊人,鄉裏鄉親間都有個交代。

這期間江恕忙前忙後,出錢又出力,雖說民間的習俗他從未經手過,可到底是居上位者,事事操辦得井井有條,盡心盡力,儼然一副好姑爺的做派。

酒席上,不少人談及了溫爺爺的過往,嘆息他被病痛折磨多年,長期臥床不起,如今走了,又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有人偷偷看了眼不遠處院門前的江恕,吃了口菜,羨慕道:“這溫家也真算是祖上燒高香了,你看他們家小孫女兒嫁得多好,溫爺爺臨走前能看見孫女托付給了這麽可靠的男人,也算走得心安了。”

這人話音還未落,桌上的鄉鄰便不約而同地往他說的人看去,其實席間就有不少人偷偷側目,然而江恕矜貴清冷的氣質著實深入人心,莫名的自帶股疏離,壓迫感十足,好些人想看,卻總覺得忌憚,此刻倒是能光明正大一回。

“溫家好福氣,這男人相貌俊朗,身材高大的,看起來就不像咱們這樣的普通人。”

“可不普通呢。”酒桌邊一個進城打工多年,見過點世面的女人說,“那男人手腕上的表,我先前在雇主家的雜志上見過,得這個數呢!”她說著,便用手比了個六的手勢。

“六百啊?”有人問。

女人搖搖頭。

“六千?!”一個老翁嚇掉了筷子裏剛夾起的菜,六千塊錢在這小小的玉泉村,簡直能抵一戶人家小半年的生活費了。

“是六百多萬啊。”女人揚眉,靜看大家反應,在場的皆是務工務農的樸實人,別說見過六百萬的表,就是連這個數字都鮮少聽過。

“哎喲我的老天爺,這可是金龜婿啊……”

“什麽金龜婿,這就是個財神爺啊!”不少人面上表情變換精彩,“要說這溫家先前的日子過得算得上咱們村裏頭最差的,到底是風水輪流轉哦……”

“我聽家裏小孩說,當天這姑爺還是從直升機上來的,就電視上那種,派頭可大了。”

有人驚到咂舌:“嘖嘖嘖,那溫家今後可有福氣享咯。”

“這倒說不準,咱們誰還不知道,自從溫老病了,那小溫凝沒少挨溫家那幾口的打罵,要是換做我啊,一分錢都不給她們花!等著這幫人哭著喊著求我呢。”

邊上老婦人睜了睜眼,壓低了嗓音:“怎麽,不是玉珊的老公啊?這溫家人還能把這麽好的姑爺讓給撿來的外人?”

這事年輕人就更懂了:“具體是誰的我倒真不知道,不過我估計是小溫凝的,這種有錢人肯定找漂亮的啊,不是我說……”她壓低了嗓,“小溫凝那長相啊,一看就是撿來的,比玉珊漂亮太多了,玉珊在咱們村裏都算夠嗆,小溫凝那模樣,能當大明星的……”

“我也覺得!就之前不是有個港星?唱歌那個,大波浪卷,嘴唇也紅紅的,我看這小溫凝倒是越長大越像那明星咯。”

“那都多早了,得有二十多年了吧,您也該跟上潮流了。”

“是是是,她這麽說我倒還真覺得呢。玉珊啊……害,真比不上,倆人站一起,跟個燒火丫頭似的,那溫凝白白凈凈的。”

這邊正聊著,那頭溫玉珊換了件衣服從內屋出來。

她從小就嫉妒溫凝,喜歡欺負溫凝,什麽都愛與溫凝攀比,小時候因為有爸媽的照應,吃穿用度都比溫凝強上百倍,如今溫凝不知從哪帶來了個男人,處處優越得讓她難堪,就連為了告別儀式準備的黑色素衣,溫凝的都比她的精致幾倍。

莊園那邊,江恕早就替溫凝準備好了生活所需的一切,隨時等她入住,因而今早出門時,她哪怕同樣穿著一身黑衣,卻也是經由設計師精心定做的,而溫玉珊只能穿著與父母一模一樣的普通素衣,整場儀式下來,溫凝哭得傷心,而她只顧比較。

可無論怎麽比,心裏都清楚溫凝比自己好看百倍,她氣不過,酒席一開始,便去裏頭把這黑衣服換了。

明明是傷感的告別式,她卻穿得花枝招展。

此刻才剛出來,本想總能靠新衣服搶回點風頭,卻沒成想聽到了這麽一處。

溫玉珊氣得不行,幾步走上前,趁江恕不在這附近,強忍下氣,裝模作樣地替自己挽回顏面:“大家都吃好喝好,有照顧不周到的就跟我說,我晚上罵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