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玉蟬(33)

範統開山收弟子了。

這個消息瞬間席卷了整個京城的世家圈子。

範統是誰?

先不說左相與太師的身份,只單獨他這個人,就是一個很有人格魅力的人,他智多近妖,翻手如雲,覆手如雨,曾經將厲皇的朝堂攪和的風雲叠起,最後還送走了厲皇。

這樣的人物,就算當初陛下登基,若真的想壓制的話,恐怕也是極為艱難的。

可自從先皇後去後,範統的心也好像死了一般。

不僅遠離朝堂,遊歷名山大川,回到京城後也深居簡出,與以前的屬下從不見面。

如今更好,人家要開書院了。

這可是前左相的書院啊!

不說別的,只將範統的手段學個十之一二也能夠讓他們受益終身了。

想到這裏,許多人心裏都火熱了起來,嫡子不能送,庶子還不能送麽?雖說現在嫡庶分明,就算沒有嫡子,庶子也難以繼承家產,可任性總是肉長的,總有心愛的妾侍和他們生下愛的結晶,他們的東西留不到兒子手裏,但是他們能給兒子找一個好前途啊!

於是趁著休沐,平日裏風光無限的大老爺們一個個穿上普通的布衣帶著心愛的兒子去找範統去了。

在皇宮的鐘晉自然也聽說了這麽件事。

官員的休沐日自然也是皇帝的休息日,雖說他還是要看折子,可到底不需要早起去大朝會了。

所以他在神選宮裏來來回回的踱步。

“愛妃,你說範卿這是要做什麽?”鐘晉緊蹙著眉頭,範統給他的心裏陰影太大了,他做什麽鐘晉都覺得是有陰謀。

司蠻挺著大肚子坐在凳子上,旁邊香蕊不停的給她扇著風。

司蠻孕期體熱,再加上天氣確實也漸漸開始熱了,別人還穿著罩衣呢,司蠻已經穿起了紗衣,身上還不停的出汗。

這會兒司蠻也熱的心煩氣躁的,可聲音卻還是溫溫柔柔的:“臣妾想著,大約是寂寞了吧。”

“怎麽說?”

“臣妾與範先生只見過一面,印象卻很深刻,臣妾瞧著,範先生提起先皇後時的悲戚不是作假,想來,自從先皇後故去後,範先生就再也沒有了心力在這朝堂上奮鬥了吧,如今又願意收徒,臣妾瞧著,反倒是一件好事,也說明他願意從先皇後故去的痛苦中走出來了。”

鐘晉走到司蠻對面坐下,神情很是認真。

司蠻對著香蕊擺擺手,香蕊連忙讓旁邊的小宮女也拿了扇子,站在鐘晉背後給鐘晉打扇子。

沁涼的風吹拂過來,將鐘晉原本焦躁的心情撫平了些。

“範先生年歲大了,又白發人送黑發人,如今孤家寡人自然寂寞,當然也有可能是為自己打算,親傳弟子等於半個兒,收幾個弟子養老也沒什麽不對就是了。”

鐘晉微微怔住。

是啊,他怎麽忘記了,範統的年歲已經大了。

許是曾經強大的範統給他的心理陰影太大了吧,所以他才在內心裏一直懼怕著他。

範統老了。

他快死了。

這麽一想,鐘晉只覺得心湖澎湃異常。

他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司蠻的手:“芳兒,他老了。”

司蠻哪裏想不到鐘晉在想些什麽,她嘆了口氣,當年範統對鐘晉得造成多大的心理壓力啊,導致他到現在都沒能從陰影裏走出來。

“是啊,陛下,他老了,我們還年輕。”

鐘晉突然咧開嘴笑了。

不似平日裏那樣顧自威嚴的淺笑,而是發自內心的,開心的笑。

司蠻被這樣的笑容晃了眼。

想到自己的計劃,居然莫名的有些愧疚。

“對,我們還年輕。”

司蠻起身抱緊了鐘晉。

兩個月後,範統的書院如願開了起來,就開在距離湖山行宮不遠的山頭上,名為湖山書院,可以說非常懶得取名了,而司蠻,也在進入夏天的第一時間,就陪著鐘晉去了湖山行宮避暑去了,住的依舊是飛仙殿。

如今司蠻的肚子已經八個多月了,隨時可能臨產,且因為雙胎的緣故,比平常婦人的肚子更大些。

鐘晉心中忐忑,每每看見肚皮都覺得有些害怕。

不過,司蠻比他還要害怕,明明已經快要生產了,可看起來卻比之前還要瘦弱,縱使如此,司蠻的那張臉還是美的。

“如今湖山行宮裏收了不少學生。”

鐘晉心情極好的回來了,剛坐下來香蕊就送上了酸梅汁,一口氣喝完後才繼續說道:“且也不知是怕朕忌憚還是如何,收的絕大多數竟都是一些寒門之子,京中世家倒也送了幾個過去,俱是品行頗佳的,而且年歲皆不大,看來,他確實不太願意涉足官場了,這倒讓朕有些唏噓了。”

唏噓?

司蠻瞥了他一眼,她看是松了口氣吧。

鐘晉確實松了口氣。

範統雖老,余威尚在。

哪怕他心知範統已然日暮西山,可到底心底還是有些忌憚的,這會兒見範統這樣做,才算是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