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第2/3頁)

梁遇嚼了又嚼,下咽得十分困難,還是勉強點頭,“好吃。”

她愈發高興了,熱情相邀,“再來一個?”

梁遇搖頭,“不了,你自己吃吧。”前頭不知在售賣什麽,好些人圍成了一圈,他指了指,“上那兒瞧瞧去。”算是非常自然地躲過了她的好意。

然而到了人堆前,透過縫隙才看清,原來裏頭有人在賣刨冰。一塊巨大的冰疙瘩,前頭堆著各色果子醬和糖稀,用以招攬那些沒見過世面的孩子。他正想離開,月徊卻不答應,央著他說“買一碗吧,買一碗吧”。

他不明白,大冷的天兒,穿得那麽厚實卻要吃刨冰,這是什麽古怪癖好!可是架不住她央求,只得擠進人堆裏,掏塊碎銀買了一碗。

刨冰拿江米做的小碗盛著,淋上了山楂果子醬,頂上嫣紅一片。她忙雙手來捧,剛才的驢打滾已經全部下肚了,梁遇看她吃得香甜,覺得她大概是貔貅托生的,怎麽這胃口能裝下那麽多東西。

她還客氣著呢,擡擡手,“您吃麽?”

梁遇搖頭,怕她冷,解下自己的鬥篷給她披上。只是這麽一來,他那身官服就沒了遮擋,無比紮眼地暴露在熙攘的人群裏。四周圍都是平民百姓,哪裏見過這樣高官逛燈市的陣仗,一時怯怯地,自發離了八丈遠。

像上回皇帝出宮似的,這就是登高後的孤單。月徊捧著沙冰食不知味,訥訥道:“要不……咱回去吧。”

然而話音未落,殺聲四起,人群頓時炸了鍋。月徊手裏的冰碗子落在地上,梁遇拽著她便走。身後刀光劍影不休,她掙紮著回頭看,發現不知從哪裏憑空冒出來很多黑衣人和番子,廝殺間一刀下去頭破血流。她惶惶抓緊了梁遇的手,“哥哥,那些是什麽人?”

梁遇道:“想殺我的人。”

月徊驚恐不已,“咱們難得出來逛回燈市,就讓他們給盯上了?”

其實那些人蟄伏在京城許久了,今天是有意引蛇出洞,好將他們一網打盡。紅羅黨的人埋伏在了前門大街內外,卻不知廠衛的暗樁潛藏得更深。那兩個南邳讀書人供出的線索總要派上點用場,否則大動幹戈,豈不成了無用功!

他拉月徊上車,不防斜對面飛來一支冷箭,箭羽呼嘯,鬧出好大的響動。月徊正要喊哥哥小心,卻見他抽劍一震,那劍身上冷光乍現,箭羽就被劈成了兩半。也不等她詫異,他將她塞進了車廂,曾鯨揚鞭大喝一聲“駕”,馬車疾馳起來,只聽得身後叮叮當當兵器交錯的聲響,月徊哆嗦成一團,喃喃自語著:“這也太嚇人了……”

梁遇哼笑了聲,“天下欲我死者,何其多。”身處這個位置招人恨,早前還有汪軫當靶子,如今汪軫死了,那些人口中的閹黨頭目就成了他。

月徊有些無措,她心神不寧地挪了挪身子,又摸摸車廂裏懸掛上的金魚風鈴,馬車跑動,漾得它脆聲作響。她定下神後,腦子裏裝的東西總和別人不一樣,梁遇以為她會叮囑他往後多加小心,結果她有些艷羨地探著脖子,說:“哥哥,您是什麽時候學的劍法?剛才那一哆嗦,多神氣!”

梁遇忽然覺得胃疼,“一哆嗦?”

她豎著兩指比劃了一下,“就這麽,嗖嗖……”

他捂著胸口彎下了腰,果真那個驢打滾發作起來了,每回胃疼總有一段難熬的時間,會疼得冷汗淋漓,疼得人提不起勁兒來。

月徊見他有異,駭然過去攙扶他,“您怎麽了?不會是中毒了吧?”

梁遇聽了愈發無力,嘆著氣,低下了頭。

月徊自然是擔心他的,車內吊著小小的角燈,照出他臉上一層水光,她幾乎要嚇哭了,“哥哥您怎麽了?您怎麽了?”一頭說一頭朝外喊,“曾少監,掌印受傷了。”

曾鯨被她這麽一呼也嚇得不輕,焦急地連連喚他,“老祖宗……老祖宗,您傷著哪兒了?”

梁遇仰起頭,背靠著車廂勉強應了聲:“沒什麽要緊的。”

“怎麽不要緊,瞧瞧這一腦門子汗。”月徊抹著眼淚說,“哥哥,您可不能有事兒……您到底哪兒疼?您沒力氣了吧?靠著我……靠著我……”邊說邊把他往自己肩頭扒拉。

胃確實疼,人也確實虛,她讓他依偎著,橫過一條臂膀來緊緊摟著他,那種感覺多奇妙,不管她多弱小,都會讓他覺得有了依靠。

他閉上眼,微偏過頭,額頭與她脖頸相抵,感覺到她頸間脈動,和一種如蘭似桂的芬芳。不應當的,可是又眷戀,說不出是什麽緣故,他想也許是過於想念母親,而她身上有娘的味道。

月徊是既怕他疼,又怕他冷,摸著他額上汗津津的,愈發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您到底傷著哪裏了?是不是剛才吃的驢打滾被人下毒了?可是我也吃了啊,我怎麽還好好的呢?”她嗚咽著說,“曾少監,您快點兒,再快點兒,他得看太醫……哥哥,您要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