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2/2頁)

幾乎是一瞬間的事情,他們在外面的這幾個人全都沖了進來,而處理室在場的所有醫生也都下意識傾身撲過去護著自己的病人,阮眠也不例外。

但於舟的首要身份是軍人,幾乎是察覺到異動的下一秒就要站起來,卻因為腿上有傷口不吃力,還沒站穩就被撲過來的阮眠摁了回去。

“別動!”阮眠摁著於舟的肩膀,左手扶著旁邊的桌子,最先沖進來的陳屹站在床尾用腳抵著底下輪子,側著身另只手穩著對面一張床。

幾秒之後,余震又過去了,四周慢慢趨於平靜。

於舟剛才被阮眠那一聲喝給嚇到了,好半天才開口:“阮醫生,我是軍人,第一任務就是保護你們,下次再有這種情況你不用擋在我前面的,太危險了。”

“在外面你的任務是保護我們。”阮眠松開手,直起身看著他:“但在這裏,你是我的病人,我作為醫生,第一任務就是保護我的病人,沒有什麽危險不危險的,難道你們救人的時候會因為危險就不救了嗎?”

於舟卡了殼,但又為阮眠這番話而撼動,站在床尾的陳屹聽見這話,也松開手往回看了眼,說話的人戴著口罩,看不清樣貌,長發隨便紮了個馬尾披在腦後,身形纖瘦高挑。

大概是察覺到視線,阮眠下意識擡頭往四周看,恰好在這時候,外面有人跑進來:“陳隊,沈隊那邊叫您過去一趟。”

陳屹收回了視線擡腳往外走,身後一窩蜂跟了好幾個人,隔了那麽近的距離,阮眠也只能看見個背影,她沒怎麽在意的收回了視線。

一旁護士撿起掉在地上的器具扔進垃圾桶裏,重新拆了一套新的,阮眠繼續給於舟處理傷口。

整個處理下來,花了一個多小時,阮眠摘下手套,讓護士給他擦擦汗,叮囑道:“這幾天你暫時就不要出去了,在這裏如果傷口感染的話是很嚴重的事情。”

於舟輕嘶了口氣,說:“好,謝謝阮醫生。”

阮眠“嗯”了聲,低頭在他床頭的病歷板上寫了幾句醫囑後,收起筆走了出去。

另外送來的幾個都還在手術當中,走廊上空無一人,阮眠垂著肩膀走到大廳就診台,沒找到多余的凳子,索性就站在旁邊填寫病例。

過了會,林嘉卉也從處理室出來,倒了兩杯熱水,給了她一杯。

“謝謝。”阮眠筆沒停,另只手摸過去端起來喝了口:“周主任他們還在手術室嗎?”

“嗯,聽護士說情況挺嚴重的。”林嘉卉喝了口熱水,嘆了聲氣。

那會已經是夜裏三點多,救援節奏暫緩,大廳靠東邊是睡的東倒西歪的病人家屬和一些情況不嚴重的傷員。

寂靜深夜,有什麽動靜都會顯得格外清晰。

筆尖從紙頁上劃過,阮眠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淩亂而急促地腳步聲,以為是又來了傷員,停下筆扭回頭,看見幾個軍人從外面跑了進來。

不知道是不是大廳裏的燈光有些晃眼,阮眠竟然覺得走在最前面的那個人有些眼熟,心跳莫名抖了下,又覺得不太可能。

人影愈來愈近。

男人的輪廓逐漸清晰,灰塵仆仆的臉,一雙眼睛格外的深邃而凜冽,一如初見時的刻骨銘心:“您好,請問剛才——”

他的話因為落在某一處的視線倏地停了下來,目光從阮眠別在白大褂左側口袋上方的名字挪到臉上。

兩個人都在彼此的眼裏看見了驚訝和不可置信。

高中剛畢業那兩年,阮眠偶爾能從孟星闌那裏得知一些和陳屹有關的只言片語,好的壞的,她照盤全收。

再後來,各自都有了忙碌的生活,阮眠和孟星闌也不常聯系,陳屹這個人就像是在她的生活裏消失了,沒有一點消息。

他在往前走,她也在慢慢學著忘記,祝他前程似錦是真,不再喜歡也是真。

可每當夜深人靜時,阮眠還是想象過很多次和陳屹重逢的場景,但從未想到會是如今這般,她慘白著臉白大褂臟亂不堪,他灰塵仆仆帶著同樣的不體面。

她看到他朝自己跑過來,除了熟悉竟然還有陌生,他不再是記憶裏那個清風明月般的少年,也不是想象中的溫潤儒雅,現在站在眼前的這個男人,穿著軍裝,剃著利落幹凈的短寸,五官鋒利分明。

九年。

真的太久了。

久到除了那雙眼睛,阮眠在他身上再也找不出一處和記憶裏那個少年有任何相同的地方。

明明只有十幾秒的時間,卻好像過了一個滄海桑田。

阮眠壓下心裏短暫翻滾片刻的波濤洶湧,像是對待一個許久未見的老朋友,客套而疏離:“好久不見。”

她不再是當年那個追逐在他背後,用盡努力想讓他能看見自己的少女,這幾年,她磕磕碰碰學著忘記,一路跌跌撞撞,雖然偶爾會想起他,但也早就過了為他一句話判定生死的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