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頓悟(第2/5頁)
這是師父給她的東西,藥被吃了,不能剩下一粒,她只能留下藥瓶。
她小心翼翼地收藏著剩下的藥瓶,這是他們最後的羈絆。
謝冰向前一步,一手捏碎了白色的藥瓶,碎片在割裂了她的手指,轉瞬間幻化為星光,從她指尖漏下去。
一瓶瓶藥瓶被爆開。
她拂過眼前幻象,向著最前方而去。
……
謝冰蜷縮在顧莫念的懷中,被他疏離克制地抱著。
她周身的肌理在撕裂,血液順著毛孔流出,濡濕了顧莫念的白袍。
謝冰最後的渴望,僅僅是一個擁抱。
顧莫念給她過擁抱。
她以為可以沖破世俗的枷鎖,和她愛著的師父不管禁忌,不管偏見,不論始終,在一起。
不再奢望。
她掙脫了顧莫念的懷抱,她穿著血衣,艱難地站直身體。
在他略微愕然的目光中,舉劍,砍碎了幻象。
……
深山風雪透過打開的雕花窗欞,飄落到房間內相處的男女衣袂上。
窗外大雪皚皚,顧莫念體內靈氣流轉,無懼酷寒,而坐在他身邊的謝冰被凍得臉色青白,她舉手手,哈了一口氣,小心地側頭看向顧莫念。
手指微微蜷動,她伸過去手,小心翼翼地抓住了顧莫念的手。
謝冰的手幾乎凍透了,毫無溫度。
太涼了,涼到顧莫念往後抽了一瞬。
他硬生生克制住,冷淡的眉眼中什麽表情都沒有。
謝冰停滯了一瞬,她再次睜眼的時候,瞳色冰藍。
她低頭看著自己抓住顧莫念取暖的手,兩個人親密相處,卻各懷心思:
——這一方在無恥地覬覦師父美色,另外一方卻在處心積慮地利用。
她與顧莫念近在咫尺。
謝冰擡起眼睫,冰藍的瞳孔幽幽地看著顧莫念,能看清楚他臉上的每一絲表情。
她微微一笑,她直至今日才徹底明白,在當時的顧莫念看來,謝冰惡心透頂,她恬不知恥,逼著他堂堂正道之首出賣色相。
他認為,這是被謝冰醜惡的要挾。
她褻瀆他。
所以,他厭惡她。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盡管對於顧莫念來說,那是那麽不堪受辱的一個月,對於謝冰來說,那一個月,是她在痛苦中唯一的支撐。
一把劍,穿透了顧莫念的胸膛,卻沒有任何血跡。
隨著冰霜之色的散落,周圍的一切都空了。
……
眼前是大片的海水,將她的四面八方全都是擠滿,窒息的水已經淹沒了她的口鼻。
再有一息,便徹底由她自己,殺死自己。
謝冰淡淡一笑。
幻境中的目的,只有一個:被自己恐懼的,再殺死一次。
不論是什麽恐懼,只要她在幻境中被自己殺死,她就失敗了。
況且,這根本不是幻境。
這是謝冰曾經被“殺死”過的真實。
這一切,都是在她身上,真實發生過的真實。
謝冰頓了一瞬,她覺著自己臉上有水珠。
原來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流下淚水,而她渾然不覺。
她隨意地擦幹凈眼淚。
不許哭,不值得。
眼前的“真實”,被謝冰親手碾壓粉碎,在無邊的海水中,她看到了盡頭。
是那座斑駁的“墓”。
這裏,才是真正的“虛妄。”
她前世,是與顧莫念虛情纏綿過,是被顧莫念鎖在地牢裏當做爐鼎,是活生生的成了藥渣……
然而,那個男人有最後的一點憐憫之心:
——他沒有殺她,他將她丟棄在懸崖之底。
所以,謝冰的最後“死亡地點”,不是在“墓”裏,而是懸崖之底。
可是懸崖之底,又不是真正的死亡之地,謝冰成了“傀儡”,走向了人人得而誅之的歪魔邪道。
魚尺箋的幻境,只能編造一個墓。
這個墓,是讓謝冰心甘情願地以為自己“死”了。
這個墓,才是幻境的“陣眼”。
所以,魚尺箋操控著幻境,一定在墓那裏等著她。
她終於走近了,果然。
墓碑上的文字依舊清晰,而墓前站著一個陰戾的男人,他似是有些困惑地看著墓碑上的字跡,長長的頭發傾瀉到地面上,帶著海水的潮氣。
他感受到謝冰到來,微微側頭看去,困惑收斂成狠厲。
謝冰遙遙與他對視。
她一步一步向著魚尺箋走去。
手臂垂落,松松地捏著劍,劍尖抵在地面上,“滋啦”劃出深深的溝壑。
那一瞬間,魚尺箋心底竟然莫名驚懼。
她仿佛是,腐爛了血肉只余下枯骨,也要從地獄爬出來復仇的惡鬼。
可怕的窒息感在他喉間縈繞,他冷笑一聲,冷森森道:“便是破我幻境又如何?你在真實裏走了一遭,現在早已精疲力盡,不過是一個小小築基期,還能與我出竅期相比嗎?”
話語強勢,可是尾音的虛顫出賣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