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劫人

以薛貴妃、鄭璧玉為首的宮妃女眷立在夾墻之上,目送那一乘鑲金馬車在玄衣甲士的簇擁中消失在西邊天際處。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宮妃們心中傷感,默然凝望。

鄭璧玉收回目光,轉身離開人群,問侍女:“福康公主今天怎麽沒來為文昭公主送行?”

侍女小聲道:“殿下,福康公主病了。”

鄭璧玉冷笑了一聲,“去公主府。”

公主府長史不敢讓鄭璧玉一行人進門:“殿下,公主病了,不能見客。”

鄭璧玉看都不看長史一眼,命東宮護衛直接闖門。

“福康公主就算是馬上要咽氣了,也必須去為文昭公主送行!她要是下不了床,那就叫人擡她去!”

長史眼睛瞪得溜圓:“殿下,您就不怕太子殿下怪罪?”

鄭璧玉的侍女上前,一巴掌甩在長史臉上:“刁奴,你這是在威脅太子妃殿下?”

長史沒料到素日溫婉端莊的太子妃居然會當眾給自己難堪,沒來得及閃躲,被打得一個趔趄,晃悠了好幾下才站穩,半天回不過神。

護衛很快找到朱綠蕓,把人拉出了公主府。

她臉色蒼白,淚痕點點,看上去弱不禁風,還真像是病了。

鄭璧玉冷冷地瞥她一眼:“文昭公主代你和親葉魯部,你不去送送她嗎?”

朱綠蕓了抿抿唇,兩行淚水潸然而下:“我對不起七公主……我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是姑母的侍從騙了我……”

鄭璧玉嘴角輕輕扯了一下,示意護衛攙起朱綠蕓,把人帶到了夾墻上。

妃嬪們看到朱綠蕓,一張張保養得宜的臉立刻陰雲密布,年紀小的公主、郡主們臉上也紛紛露出鄙夷之色。

朱綠蕓聽到宮妃宗婦們刻意拔高的諷刺嘲笑聲,強撐著沒有低頭。

鄭璧玉指了指西邊方向,染得朱紅的指甲從朱綠蕓嬌嫩的面龐上輕輕劃過。

“你看好了,原本坐在馬車裏的人應該是你。”

事情的開端就是她胡亂許婚,讓魏明打起七公主的主意。

朱綠蕓嘴唇青白。

鄭璧玉手上忽然輕輕一彈。

朱綠蕓臉上一陣刺痛,哆嗦了一下,緊緊捂住臉。

鄭璧玉攥住她的手,指尖溫柔地揉搓自己在她臉上劃出來的細小傷口:“朱綠蕓,從前不管太子怎麽縱容你,我從未抱怨過你一句。”

她是世家女,不敢奢求從丈夫那裏得到全心全意的愛,她需要的是丈夫的敬重和這樁婚姻給家族帶來的利益。

既然太子喜歡朱綠蕓,她可以大度地包容朱綠蕓,容忍朱綠蕓仗著太子的喜愛驕縱任性。

但是很顯然,她的包容沒有換來朱綠蕓的安分守己。

太子把朱綠蕓當成了他自己,一次次為朱綠蕓收拾殘局,再這麽下去,誰知道朱綠蕓還會闖下多少彌天大禍?

身為東宮主母,太孫的母親,她不能允許朱綠蕓繼續胡作非為。

“我給你兩個選擇。”鄭璧玉抹去朱綠蕓臉上的血珠,“離開長安,從此不能再踏足皇城,或者老老實實搬進東宮後院,服侍太子。”

朱綠蕓淚眼朦朧,沒有做聲,表情倔強。

鄭璧玉冷笑:“朱綠蕓,前朝早就亡了。”

朱綠蕓以為朝中大臣真的全都心向前朝嗎?

不,世家永遠只忠誠於家族。

他們之所以願意保護朱綠蕓,對末帝的愧疚只占了兩分,真正的目的是以她為籌碼、提醒李德李家是前朝舊臣、以此來限制皇權。

當她成為太子身邊一個普通的庶妃,她將會明白,前朝公主這個身份,並不能帶給她多少尊貴體面。

朱綠蕓牙關緊咬,神情屈辱。

……

馬車出了城,將一浪蓋過一浪的鼎沸人聲拋在灑滿秋日金輝的晴光裏。

身著甲胄的羽林儀衛默默護送馬車,緊隨其後的儀仗鼓吹隊賣力吹奏歡快樂曲,曲聲中夾雜著沉悶單調的馬蹄聲,彩色旗幟迎風舒展開身姿,獵獵作響。

秦非告訴瑤英,離了長安後,得走三四天才能抵達葉魯部的臨時駐地。

瑤英枕著憑幾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薄暮時分。

時局紛亂,出了長安,即使還在大魏境內也不算太平安穩。一行人在官驛停下修整,本地驛丞特意為瑤英預備了一份賀禮,想當面呈交於她,秦非斷然拒絕,驛丞只得請他代為轉交。

瑤英在馬車裏晃蕩了一整天,筋疲力竭,草草用了些湯餅就睡下。

一覺睡到後半夜,忽然被窗外的嘈雜人聲驚醒。

瑤英披衣起身,只見窗前映了一片明艷火光,隱約有大火燃燒的聲響傳來,樓上樓下一片此起彼伏的驚叫聲、怒吼聲、腳步聲。

哐當一聲,門被撞開,又被輕輕掩上,黯淡的光線中,幾個身著輕甲的年輕男子沖到瑤英面前,朝她拱手。

“公主,快,隨我們離開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