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只有一個

畢娑趕至大殿,親衛驗看過銅符,放他入殿。

大殿氣氛凝重肅穆,經幡飄揚,沉香裊裊。

殿前人頭攢動,般若站在殿門前唱喏,前來參拜的各國使團依次入殿,正式奉上國書。

殿中,梵唱盤旋,明燭搖曳,佛像寶器金光閃耀,曇摩羅伽一襲緋色袈裟,坐於法台之上,台下身著法衣的眾僧環繞著他,齊聲念誦經文,他沐浴在梵音和燭火之中,輪廓鮮明,面容俊美,神色淡然,仿佛置身於高高的雲端之上,清冷聖潔。

身穿錦衣華服、頭戴金冠的毗羅摩羅國使團成員正一個個上前,對著佛像頂禮膜拜。

參拜完,毗羅摩羅使者上前向曇摩羅伽行禮,側身朝身後親隨示意。

只聽一陣環佩叮當之聲響起,一名穿著繡有珍珠、瑟瑟滾邊的蔓草紋金銀細線絲綢長裙的女子走上前,揭下臉上面紗,款款施禮。

女子棕色皮膚,五官分明,身姿玲瓏,衫裙色澤鮮麗絢爛,額前飾頂珠,脖子、手上、腰間、腳上都戴有金鐲珠釧,進殿以後,慢慢擡起眼簾,灰綠色的眼睛看向曇摩羅伽,眼波微微流轉,一舉手一投足,都似乎和著韻律在輕輕扭動腰肢,迷離魅惑。

殿前其他國使團的成員望著女子,眼中是毫不掩飾的癡迷。

毗羅摩羅使者滿意地聽著周圍壓抑不住的贊嘆聲,不無驕傲地道:“這位是鄙國的曼達公主。”

殿外諸人一陣騷動,竊竊私語。

曼達公主迎著眾人的注視,手捧一只金盤,盤中盛著這個時節極其難得的鮮花,蓮步輕移,走到法台前,奉上鮮花。灰綠色雙眸盯著曇摩羅伽看了須臾,忽地一笑,垂眸低頭,似含羞帶怯,說不盡的嫵媚動人。

使團成員都看得癡了。

曇摩羅伽雙眸微垂,視線從曼達公主身上一掃而過,示意僧人將金盤供奉至佛像前。

曼達公主神色一僵。

她天生麗質,容貌出眾,自幼跟隨寺廟最優秀的舞者學舞,舞藝超群,一曲天魔舞能讓城中一半貴族男人跪在她腳下,任她予取予求。她見過各式各樣的男人,不論是高貴的王族,精明的商人,還是持戒的僧人,所有男人看她的目光都難掩貪欲,可是眼前這位王庭君主看她的眼神卻是如此冷淡,無悲無喜,沒有一絲波瀾。

王庭君主不像她之前見過的僧人,那些僧人眼神躲閃,不敢看她,他沒有一絲動搖,端坐法台,俯視著她,就像在看一朵花,一叢莎草,一塊石頭,一個和其他人沒有任何區別的凡人。

這種莊嚴的眼神,曼達公主只在寺廟的佛像身上看到過。

她心中微沉,看來這位王庭君主是個很難被打動的人。

使者並未看出曼達公主的僵硬,笑著道:“曼達公主自幼跟隨王寺僧人修習佛法,是位優婆私柯,公主仰慕佛子已久,曾拜讀佛子所譯經文,寤寐思服,此次公主前來王庭,願效仿摩登伽女,入寺修行,還望佛子允許。”

一瞬間,氣氛霎時變得沉寂。

殿中諸人一個個擡起頭來,竭力掩飾心中湧起的嫉妒和不甘:雖然他們的公主也都是花容月貌的美人,但是她們都難以和天竺公主比較。天竺公主不僅美貌,一舉一動間還有一種若有若無的魅惑韻味,天竺公主留下了,其他公主都將淪為陪襯,佛子豈會多看她們一眼?

殿外,畢娑和緣覺眉頭緊皺,唱喏的般若更是雙眉倒豎,恨不能跳起腳罵人。

毗羅摩羅使者毫不在意周圍投來的譏刺目光,一臉洋洋得意,曼達公主出使各國,每到一個國家,那個國家的國王、王子都為她神醉心迷,他自信這一次王庭君主也抵擋不住公主的美貌。

在一片靜寂中,曇摩羅伽擡眸。

曼達公主望著他,心裏不由得一陣緊張。

曇摩羅伽淡淡地道:“檀越既為優婆私柯,當潛心佛法。”

言罷,他目光睃巡一圈,看得殿中殿前眾人大氣不敢出一聲。

“此事以後休要再提。”

語氣隱含威嚴,不容置疑。

這回,殿中格外靜寂,所有人目瞪口呆,久久無言。

毗羅摩羅使者沒料到曇摩羅伽會回絕得如此幹脆,不禁呆住了,想要爭辯幾句:既然漢地的文昭公主可以,為什麽曼達公主不行?

話還沒說出口,對上殿前帶刀近衛看過來的視線,使者陡然清醒過來,手腳僵直。

他險些忘了,佛子是王庭君主,佛子當面拒絕,還說以後休要再提此事,來參拜的各國怎敢在他面前造次?

佛子想留下誰就留下誰,他們連質問的資格都沒有。

使者冷靜下來,心中不解:曼達公主如此美麗,佛子完全不為所動,那位文昭公主到底是何方神聖,能讓佛子破例?

他正在納悶,一個部落使者忍不住上前兩步,揚聲問:“貴國既然可以留下漢地的文昭公主,我們公主為什麽不行?我們和貴國來往近百年,情誼深厚,難道還比不上遠在萬裏之外的漢地?貴國不能厚此薄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