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表弟(第2/2頁)

謝寧點了點頭,便跟在她身後往裏間去了。透過屏風,隱隱投映著一個男子的影子,似乎是盤腿坐著的,身姿挺拔,在屏風下端露出半截月白的衣擺。

低低的交談聲傳來,謝寧隔得遠聽不真切,也沒想去探聽。只是安靜地立在一旁,等屏風後的男子退出來。

翠英端著藥碗,隔著屏風回稟了一聲,說是謝寧來了。不多時,只聽得一陣衣料摩挲的聲音,屏風上影子就站起來。

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將珠簾撩開,垂下的月白袖袍拂過翡翠珠子,發出清越的碰撞聲。

謝寧始終低垂著眉眼,老僧入定一般。腳步聲漸漸近了,映入眼簾的是一雙不染纖塵的鞋。

那鞋的主人在謝寧身旁停下,先是一道帶了些靦腆的輕笑,那人隨即開口,聲音溫潤如碧水:“庭深見過二表嫂。”

見他同自己問好,謝寧這才擡起眼,只見得一個眉目清雋,嘴角噙笑的男子,長身玉立,卻始終低垂眼瞼,並未失禮地盯著她看。

他略低著頭,一手負在身後,將寬大的袖袍折起。腰間掛著一根通體瑩白的玉蕭,禮冠高束,舉止儒雅,頗有幾分書卷氣。

她疑惑地瞧了瞧他,這人有些眼熟,似乎在哪兒見過。不過聽他稱呼自己表嫂,想來應當是府裏的表少爺。她立即頷首回禮:“表弟多禮了。”

那男子也點頭一笑,便移步出去了,他隨手取下門口掛著的大氅,披在身上,又小心翼翼地疊放好腰間的玉蕭,這才挑開珠簾,漸行漸遠。

謝寧忽地眼神微動,倒是想起了什麽。她不久前去參加賞梅會時,為周顯恩折梅花。那時就碰著一個在院子裏奏蕭的男子,似乎正是剛剛出去的那位表弟。

她倒是聽說過府裏有個深居簡出的表少爺,他的母親是老太君的小女兒,嫁給了江北一個姓許的參將,可惜多年前,夫妻倆不幸遭遇山匪,雙雙罹難,只留下一個年幼的兒子。

老太君憐他自幼喪親,孤苦無依。便將他領回了周家養在膝下十多年,祖孫感情甚篤。

想來,剛剛的男子便是那位表少爺,許庭深。

謝寧對這位表弟倒是沒有太多的感想,只是瞧著像是位好相處的,這才稍稍放了心。她來周家不過幾日,遇著的姑娘、少爺都同她過不去。只盼著日後能安生一些。

不多時,翠英端著空藥碗從裏間退了出來,行至謝寧身旁,彎腰低聲道:“二少夫人,您可以進去了。”

謝寧應了一聲,便移步去了裏間。繞過屏風,那藥味更濃。床榻上的常老太君用帕子敷在額頭,半坐著,身後墊了兩三個軟枕。絲衾搭在腰間。雖神色倦怠,卻並不像病重的模樣。

“祖母。”謝寧雖想著,還是福身問了安。

常老太君喘了喘氣,眼皮子撩開,望向了謝寧。她招了招手,笑道:“新婦站著作甚?過來坐著吧,也好陪我這老婆子嘮嘮嗑。”

謝寧頷首,輕輕“嗯”了一聲,便移步去了床榻邊,旁邊伺候的丫鬟不慌不忙地將玫瑰圈椅擡了過來,她也便坐下了。

她甫一坐定,隨侍的丫鬟便退了出去,空蕩蕩的裏間就只剩下謝寧和常老太君了。

謝寧面露憂色,輕聲問道:“祖母身子如何?可有大礙?孫媳雖不通醫理,倒是可為您熬些養身的藥膳。”

常老太君欣慰地點了點頭,拉過謝寧的手,輕輕拍了拍:“老身無事,也勞為你有心了,只可惜……”

她忽地別過目光,面露悲色,長嘆了一聲,卻並沒有繼續說下去。

謝寧自然知道她是在等自己開口相問,也便順著她的話問道:“祖母可是有何煩心之事?不知有什麽是孫媳可幫忙的?”

常老太君眼神微動,移開了手,腕上的佛珠跟著晃了晃,卻是答非所問:“若是老身沒有記錯,新婦進門時,也是經了些波折,雖說也是緣分,多少還是陰差陽錯的。”

說罷,她望向了謝寧,目光溫和,帶了些長輩的慈愛。

謝寧放在袖袍下的手收緊了些,無意識地摩挲著。半晌,才斟酌著道:“祖母所言極是,皆是緣分使然。謝寧能進周家,也自是滿足的。”

常老太君往後靠了靠,眼中的慈愛在一瞬間褪去。擡手拉了拉絲衾,低咳了一聲,復道:“看來,新婦來的這些時日,住的還算習慣,同二郎相處也算融洽,如此甚好。”

謝寧但笑不語,只是順著她的字面意思去答。

她只是隱隱覺得今日常老太君也像是意有所指,話裏有話。可她還未想清楚,手腕又被握住了,映入眼簾的還是那串佛珠,就戴在一只滿是褶皺的手上。

“新婦,可知咱們周家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