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真正珍愛之人(第4/7頁)

多年前你曾很害怕龍君發怒,更害怕他笑著用荊棘長鞭抽打你的脊背,含笑說你還不夠努力。

可現在,你盯著他隱忍暴戾卻又豎起瞳孔、氣得都有點委屈了的模樣,卻覺得他好玩極了。

記憶中的害怕、被鞭子抽打的疼痛和委屈,都隨著你度過的歲月、增長的修為、開闊的心境,而盡數遠去了。

細雨中、桃花下,你稀奇地瞧著他甩尾巴,瞧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問:“龍君,你還會拿鞭子抽我麽?”

他怒氣未消,也懶得裝,就冷笑道:“你都是玄德境了,我拿鞭子抽你,你不會抽回來?你就那麽沒出息?不若將五火七禽扇拿著,也好多抽幾下!”

看,又來了。

“那不一定,因為龍君您的修為還在玄德之上。”你仍說得不緊不慢,“要是在一起,您以後氣急了要打我,我可打不過。”

要是這裏是海底,龍君約莫已經氣得化出真身,在海裏打了上百個滾,攪得所有魚都不得安寧了。

“什麽叫在一起後我打……”

好好一個萬年龍君,硬生生在你面前成了呆頭鵝。

他的尾巴一下子縮了回去,豎瞳也開始一張一縮。他湊到你面前,漂亮到妖異的面孔離你近得過分;就像你小時候他會做的那樣。

你很無奈,推了推他。沒推動。

“龍君,你說一句心悅我,很難麽?”你沒忍住笑意,“我喜歡道君的時候,便早早和他說我心悅他。可你轉來轉去這麽多年,到底是為了什麽?”

一百年前,你在南海海底初見龍君。他從金色的真龍化身為人身龍尾的青年,銀白長發水草一般在身後搖曳,說話輕快又好聽,藏著屬於帝王的冷漠和任性。

一百年後,他站在細雨桃花中,穿著莊重的禮服、戴著規矩的冠冕,一言不發的模樣與人類的修士並無兩樣。

這些年裏,他總是以這樣的模樣見你。

你拉起他的手,說:“龍君是不喜羈束、任性自由的性子,這些年來卻委屈自己學那一位的沉穩,為什麽?”

他冷了臉:“誰學他?”

你不說話,卻掙脫他的手。在他變色之前,你一把扯掉了他的冠冕,威逼說:“如果龍君不說實話,我就不還你了。”

“你……”

龍君散著長發,沐浴著細雨的額頭顯出了龍角;小小的旋渦在他周身出現,攪亂了雨絲的軌跡。

他的神情漸漸安寧下來,最後變得很溫柔。

那是你從未在他這裏見過,也沒有在其他人那裏見過的溫柔。

他朝你伸出手,微笑起來,再也沒有一絲戾氣:“一百年前我就想問你了。靈蘊,你想成為我的龍後麽?”

這一次,你聽完了他的問題。

並且,你鄭重地答應了。

你從沒見過龍君那樣高興。

他化出真身,載著你在天地間飛翔、盤旋;他是真龍之君,瞬息即是萬裏,能將大千世界遨遊一遍。

你們去看沙漠中清泉映月,去看東海的成群飛魚,去看冰川上的日出。

你回想這一百年的生活,覺得須彌山就像你心靈的故土。這裏讓你成長,彌補了過去的缺憾,更重要的是這裏教會了你如何成為一個真正強大的修士。

你也琢磨過,你對道君的喜歡究竟是男女之情,還是因為被強大的心靈吸引?當你自己也真正平靜並強大起來後,世界就廣闊起來;你可以去往任何地方,去溫柔地了解任何一個人。

就像別扭又高傲的龍君一樣。如果你還是當年軟弱的、不知所措的小靈蘊,你就不可能正視龍君,更不可能發現他的溫柔和執拗。

你在須彌山要待滿一百年,這是對每一個侍者的要求。

你和龍君約定,等最後十年過去,你就跟他回海底,戴上屬於王後的冠冕。從此每一個百年,你們都會在一起。

——假如一切都按照那時的預想發展就好了。

任何許下的承諾,都有不能實現的可能。

龍君離開須彌山,回去準備你們的婚禮。他總喜愛奢華的、閃閃發亮的東西,也想用珍寶點綴你們珍貴的婚禮。

但他走後不久,就傳說他與西方佛國某位菩薩起了沖突,最後吞噬了對方的血肉。佛祖下了令,要傾佛國之力殺死龍君。

龍族屬妖,妖類修道,而西方佛國第一反對道門,第二主張降妖。

你失去了和龍君的聯系。

這些年裏你也見識過不少佛門和妖族的爭執。佛祖是能與道君抗衡之人,你心急如焚,立刻求見道君,懇請他為你算得龍君下落。

道君仍然待在須彌山頂,坐在梨花盛開的樹下,靜靜地看書,面前的棋局以星光做成,每一子都有難明的道韻流轉。

你慌張拜見道君時,他放下了書,看了你一眼。那個眼神似乎前所未有的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