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我的容徽(第2/4頁)

從前的他,比起活著,可能更願意同她一起死。

因為曾幾何時,對於他來說,死亡才是最令他感到輕松的解脫方式。

可他記得她面臨死亡時的恐懼,也記得她對這個世界的留戀。

她生來便在陽光下,活得溫暖又恣意,所以她在這世間有著許多在乎的人和事,可容徽不一樣。

容徽生於永夜之間,是早就墮落的神明。

他在這個世上,沒有那麽多眷戀的人和事,而從她開始,到如今也僅僅只有她而已。

容徽只在乎她,唯一的不舍,也是她。

他遠比她要果決,因為他原本就沒有那麽多的牽掛,只她一個,就已經抵過一切。

遇上她,便算是容徽這潦草一生中,最幸運的事情。

但現在,他卻覺得,或許遇見他,就是她這輩子最不幸的事情。

倘若她沒有被那只胖貓劃上手背,倘若……她從一開始就未曾望見對面那扇窗裏的他,沒有心生好奇,也不曾心生愛慕……

如果她從不曾在那個雨夜救下最狼狽的他,沒有在他記憶倒退的時候成為他最依賴,最喜歡的“姐姐”,也許,他就該悄無聲息的,死在自己的回憶裏。

容徽眼中光影微閃,他彎著唇角,語氣輕柔,“不要怕。”

少年漂亮無暇的面容在如此炙熱明晰的光線裏,更讓人移不開眼,桑枝明顯看見他稍稍移動了一下啊,腳後跟便有碎石落下。

桑枝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失控地朝他喊,“容徽你不要聽她的!”

這一刻她已經什麽都來不及去想,曾經那麽懼怕疼痛,懼怕死亡的她,竟主動湊近了顏霜手裏的刀刃。

一道細痕顯現,如絲線般的血跡暈染開來,容徽那雙如墨的眼瞳驟然緊縮,“桑枝你做什麽?!”

幸好顏霜反應極其迅速地將匕首收回。

她大約也是驚訝的,或許她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看起來脆弱又膽小的凡人女孩兒,竟也有這樣的膽子,為了容徽而赴死?

但她皺起眉,眼底陰戾陡生。

她討厭這種事情不受控制的感覺。

於是她幹脆施了術法,讓桑枝在瞬間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且再說不出一個字。

她只能無力地靠著身後的石柱,眼睜睜地望著站在熔巖翻覆的深淵旁的容徽,眼淚不受控制地一顆顆掉。

“徽兒,既然答應了你,我就不會殺她。”顏霜把玩著手裏的那把匕首,笑吟吟地說。

大約是不能再等了。

容徽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個被綁在石柱上,眼淚總止不住地流淌下來的女孩兒。

她似乎想說話,想叫他的名字,可她嘴唇翕動,卻始終沒有絲毫的力氣。

“枝枝,我這輩子,”

他的眼尾已經微微泛著紅色的痕跡,纖長的睫羽投下兩片剪影,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瞳裏映著她的容顏,他喉結動了動,“只喜歡你。”

再也沒有人,能夠像你一樣了。

無論我生或是死,這都是我最不敢忘卻的事情。

年少的姑娘,在某一天的舊報紙新聞裏望見了本該死在十幾年前同一天的那個他。

她救了他。

那個原本早該結束的故事,被忽然闖入的她,續上了新的結局。

那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桑枝,你不能忘了我。”最終,他輕輕地說。

最好,一輩子都記得我。

桑枝是那麽努力地想要喊出“容徽”這兩個字,可她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後退一步,再退一步,然後閉上眼睛,仰身墜落。

桑枝瞪大雙眼,淚水幾乎模糊了她的視線。

胸腔裏仿佛空氣被擠壓著,肺部仿佛有一種撕裂的感覺,但桑枝始終發不出絲毫的聲音。

她哭得沒有聲音。

少年如斷線的風箏一般,在她眼前墜落長淵,她無法想象底下的熔巖該是怎樣在瞬間就能吞噬掉他的身形,消去他的聲息。

仿佛,他從來沒有出現在她的世界。

也從來沒有那樣一個人,那樣刻意惡劣地威脅過她,後來又那樣親昵地親吻她。

顏霜站上巨石,看著長淵深處,終於發出快慰的笑聲。

熱風吹著她的衣擺,火星子濺在她纖細的雙腿,卻並沒有灼燒出絲毫的痕跡,她張狂地笑起來,像是一個喝醉酒的瘋子。

當她回頭瞥見桑枝恨意分明的目光,她有些發怔,又再一次走到桑枝的面前來,一手捏住她的下頜,“看來你是真的很喜歡徽兒……”

“可是你們這些人的喜歡,又能值幾個錢?”

她掩唇輕笑,“我既答應了徽兒,那便不會殺你。”

隨後她看向容徽方才跳下去的地方,神情得意,“但他會不會殺了你,可不好說。”

桑枝驟然聽見她這樣一句話,還沒有反應過來,下一秒,她便感覺到地面忽然開始顫動起來,周圍的碎石都朝著長淵兒滾落下去,周遭煙塵四起,裹著灼熱發燙的風迎面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