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夏天的雨說來就來,梓鹿坐上副駕駛座的時候,剛系好安全帶,外面只聽一聲轟隆巨響,豆大的雨滴落下,轉眼間就是傾盆大雨。

雨刷揮去如瀑般的雨水,露出朦朦朧朧的街景。

梓鹿拿出手機,把地址發給了秦禮初。

“我和桃子約在這兒吃晚飯。”

秦禮初淡淡地應了聲:“嗯。”

他開了導航。

車內分外安靜,只有機械化的女聲提醒著前方路線。

梓鹿悄悄地打量著秦禮初。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秦禮初今天整個人有幾分冷漠,還有幾分說不明道不清的奇怪審視。

譬如現在。

前方交通燈亮紅,他帶著審視的目光就落在她身上。

她想裝作不知道都不行。

她一轉頭,對上他的視線。

他絲毫沒有驚慌,平靜地看著她,眼神裏透露出一股“你負了我”的意味。

梓鹿正想開口,他又無聲地轉回頭。

交通燈轉綠,他若無其事地又繼續開車。

梓鹿沒忍住,問道:“我臉上是有什麽嗎?”

秦禮初:“油。”

梓鹿一聽,連忙拿了補妝鏡出來,左瞧又瞧的,發現鼻頭有點冒油。她是油性皮膚,鼻翼和三角區容易出油,因此也常年戴著吸油紙。

她拎出一張吸油紙,吸了吸鼻翼兩邊的油。

也是此時,梓鹿的手機響了。

來電顯示是外公。

梓鹿和秦禮初說:“我接個電話。”

梓鹿接通了電話。

“囡囡啊,怎麽這麽久沒給外公電話啊?”

“哎,我本來打算今天晚飯前給你打的。”

“吃了嗎?”

“準備吃啦。”

“在哪裏?”

“在吃飯的路上啦。”

“你身邊有人?”

“沒有,就我一個人。”

梓鹿又和白老爺子說了一會的話才掛了,放下手機時,秦禮初沉沉的目光望來,唇上疑似帶著冷笑,說:“以前不知道你說謊不眨眼。”

梓鹿微怔,說:“是我外公,畢竟我們離婚了,不好說我現在和你待在一塊兒。”

“哦。”

他的聲音愈發冷淡。

就在這個時候,車內有手機系統自帶的鈴聲響起。

梓鹿以為是自己的,看了眼,沒有電話,轉頭一看,發現是放在車後座的手機。

手機嗡嗡嗡地震動。

梓鹿看了秦禮初一眼,說:“你手機響了,要接嗎?”

秦禮初:“看看是誰。”

“好。”

梓鹿探過半個身體,夠著了車後座的手機,不經意一瞥,見到了來電顯示的“林易深”三個字。她的手一抖,不小心接聽了。

林易深的聲音從手機裏傳出——

“初哥,一起吃晚飯嗎?”

梓鹿一時間有些慌亂,細長的睫毛撲閃撲閃的,整個人仿佛緊張得不知所措。

她睜大著眼,看著他。

秦禮初忽然就想起大三那年,梓鹿來找他吃飯。

食堂裏人來人往。

她坐在他的對面,捧著食堂的鐵盤子,裏面盛了四五樣菜,他掃了眼,全是些糖醋類的菜。她用一次性的公筷給他夾了一塊糖醋排骨,說:“你嘗嘗,食堂裏的糖醋排骨做得挺好吃的。”

“我不喜歡吃甜的。”

她說:“也不是很甜,酸甜酸甜的,你嘗嘗,真的可好吃了!”

說著,她夾了一塊糖醋排骨送進嘴裏,腮幫子一鼓一鼓的,眉眼裏跟綻開了花兒似的。

他也夾起糖醋排骨。

她急急忙忙地咽下,睜大著眼看他,細長跟扇子似的睫毛一閃一閃的,整個人似是有些緊張,眼裏滿滿當當的都是他。

……就像此刻。

她緊張得像是青澀的學生,漆黑的眼裏仿佛只有他的手機屏幕。

“初哥?”

“喂?初哥?初哥?”

梓鹿壓根兒沒察覺到前夫的死亡凝視,她以為秦禮初聽不見,體貼地幫他開了揚聲器。

同樣壓根兒不知道自己在死亡線上瘋狂試探的林易深再度喊道:“秦總?”

“什麽事?”

“哎,聲音怎麽這麽冷淡?沒什麽大事,就是來問你,要不要一起吃晚飯?都周六了,別這麽拼,好好休息休息。”

梓鹿能聽見林易深聲音的次數屈指可數,以前都是遙遙地聽他和身邊的朋友談笑風生,能聽到的大多是只言片語,這還是頭一回這麽近距離地聽到他的聲音。

她的呼吸漸漸變得急促。

“咦?你身邊有人?是學妹嗎?”

“學妹?”

梓鹿小聲地回應:“學長好。”

“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梓鹿連忙說:“沒有沒有,我們就是恰好碰上的,正好下雨,他送我一程……”她又說:“我和我閨蜜約了晚飯,在望京那邊。”

“望京那邊新開了一家杭幫菜,味道還不錯。”

“啊?我和桃子約的就是杭幫菜,是醉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