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綠湖島的秋景淒凈,紛紛黃葉從樹上飄落至湖邊,畫舫停在湖中,避開風眼。

船板木支架固住魚竿,李煦手背在身後,讓侍衛搬來兩張鋪棉毯的躺椅,又在躺椅旁放置幾扇擋風的紫檀木屏風。

鐘華甄對釣魚這種閑情逸致的活動沒什麽看法,閑時偶爾來一次也算清閑。但她側坐在躺椅上時,沒覺得他們是來垂釣比輸贏的——前邊有兩個侍衛看著木竿。

“你不是說要同我比試嗎?”鐘華甄手放在腿上,看他在曬太陽,“怎麽自個先躺下了?”

“今日閑暇,太陽又好,不要浪費了,”他手搭在兩旁扶手,長腿直伸出放在椅凳上,“比試而已,你贏了便代表我贏,我勝同樣是我贏,結果都一樣,還不如直接休息。”

鐘華甄無話可說,道:“照這樣說,我是輸定了。”

他轉頭挑眉看她,道:“你知道就好。”

鐘華甄對他這霸王行徑了如指掌,倒沒再說什麽,只是擡手微微整理衣襟,攏住披風。他們兩個人之間的輸贏沒有意義,就算她真的贏了,李煦也會讓她把東西拿出來。

她是藥壇子裏長大的,一身藥味,也不知道自己小時候在哪沾染上香氣得他的喜歡,他一直念叨到現在。如果他真的想要,讓南夫人調幾味藥材給他也不是不可,她院中沒用過那種的東西,也找不出他想的。

湖靜水平,偶爾有幾只小鳥飛過,李煦在閉眸小憩,手指輕敲扶手,閑適安逸。鐘華甄看他這模樣,竟也久違地感受到一絲平靜,她站起身,準備去倒杯水喝。

李煦突然出聲:“去哪兒?”

“口渴了,”鐘華甄頓足,看他一眼,“我去去就回來。”

他嘀咕道:“不早說。”

鐘華甄失笑,他們來的匆忙,李煦也沒旁人那樣要求精細,能給她擺個屏風來擋風已經不錯,糕點茶水沒來得及備。

她才走幾步,腹部突然不舒服,畫舫的輕輕浮動晃出她腹中的嘔意,鐘華甄心覺不妙,她立即捂住嘴,快步走進畫舫中。

鐘華甄腳突然一軟,步子踉蹌,她扶著畫舫紅柱,突然幹嘔好幾聲。

旁邊侍衛以為她暈船,連忙搬來痰盂,鐘華甄的青絲垂在細肩,柔美的後背輕輕顫動,她跌坐到地上,手按住起伏的胸口,吐了出來。

畫舫木板硬實,鐘華甄身上沒什麽力氣,她的手有點抖,從袖中慢慢抽出條繡帕,擦了擦蒼白的嘴唇。一只大手突然貼向她的臉,鐘華甄緩緩擡起頭,看見李煦。

李煦看她模樣難受,皺眉收回手,蹲下要把她抱起來。

她慢慢擋過他的手,搖頭道:“許久沒上船,有些暈眩。”

鐘華甄又吐了幾聲,她身體都顫|抖起來。

李煦以為她是男人自尊心發作,不想被侍衛看低,也沒在這時候難為她。他半蹲在地上,幫她順背,問:“你的臉很涼,著涼了?”

鐘華甄沒力氣開口,她的手緊緊捂住胸口,咳了兩下,李煦看不下去,他把她輕輕按懷裏,準備抱她進房,又擡頭對侍衛道:“眼睛閉上,不許把今天的事傳出去,違者立斬。”

侍衛連忙轉過身,鐘華甄卻不願意讓他抱,她頭抵在李煦的肩膀,手緊攥著他的手臂,指尖泛白。

李煦拗不過她,輕拍她的背,“行了,我扶你去房裏歇息。”

鐘華甄這才慢慢松了手。

畫舫雕梁刻盤旋的雲紋,垂下的流蘇輕輕晃動,鐘華甄似乎一直很難受,什麽話也沒說。

“我記得你以前好好的,”李煦扶她坐到床上,“身體真的不舒服?還是剛才睡覺時冷到了?”

鐘華甄搖搖頭,她伏在床上再次幹嘔起來,李煦輕拍她的背,見她好點後,收手轉身去倒水。

她臉色蒼白至極,李煦叫了一個侍衛進來,讓船夫立即回岸上請大夫。

鐘華甄伸手去拉他的袖子,李煦回頭,扶起她,給她喂水。她抿了口水,咳出兩聲,稍稍緩過來後,虛靠在他懷裏道:“我沒事,只是有點暈,用不著請大夫。”

“你看你都成什麽樣子了?”李煦撫她額頭,又放下來,“長公主愚鈍覺得外面的大夫都要害你,你蠢到也這樣覺得?”

鐘華甄慢慢抓住他的大手,與他虎口|交握住,發白的嘴唇輕輕張開,道:“我真的沒事,我馬車上坐了半天,又徑直來乘船,會暈正常,休息會兒就好了,你也不要告訴母親。”

她很久沒上船,從前也沒暈過,哪知道還能在這種時候起反應。

鐘華甄看到他不說話,突然笑了笑,“你我這麽多年的朋友,你還不了解我嗎?我像那種會給自己委屈的人嗎?你讓我好好休息會兒。”

……

鐘華甄在李煦這裏還是有信譽度的。

她喝口水後好上很多,李煦也勉強信她是暈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