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皇宮中的情形要比鐘華甄想得嚴峻得多,大司馬在入夜初便已經開始有所動靜, 皇帝有所察覺, 立即讓長公主提前離宮。

但大司馬的人緊守皇宮大門, 若非長公主手上有皇帝聖諭,態度強勢, 她不一定能出得來, 只不過沒想到一出來, 便又遇上了鄭壇。

皇帝是個勤政愛民的皇帝, 毋庸置疑,但他算不上明君,偶有識人不清, 還容易錯信他人, 為數不多能讓人為他慶幸的, 是他有一群忠厚老臣,還生了一個好兒子。

夜晚漆黑一片籠罩, 皇宮四處卻燈火通明, 月亮隱入烏雲之中。皇帝寢宮上書福寧二字, 已經被禦林軍圍滿,他們刀上都沾著血。地上躺一堆傷亡者, 血味熏鼻。

大司馬著紫袍官服,坐在轎輦上被人擡著過來,他身邊有一隊威武營的護衛,有人避過地上屍首,攙他下了轎輦。他身形稍有佝僂, 人雖有老邁之意,卻又有種精神矍鑠,老而強健。

李煦從皇帝寢宮出來時,面前烏泱泱圍了一群禦林軍,還有一些混在其中的威武營兵。

李煦身形高大,穿一身玄袍長靴,氣勢壓眾,他領著幾個配刀的侍衛,明知故問道:“看大司馬這意思,是來者不善。”

“太子殿下多慮,”大司馬拱手朝李煦行禮,語氣真誠,“陛下昏庸,陷害忠臣,太子殘|暴,贓害兄弟,派人刺殺我兒,朝中無人敢違抗,三皇子心懷聖念,想救黎民百姓於危難之中,奈何勢弱,只能求助於老臣,老臣感懷於三皇子為天下之名著想,特奉三皇子之意,請陛下與太子殿下退位讓賢。”

如今天下不平,牽一發而動全身,誰都不想成為眾矢之的,惹禍招愆,引各諸侯討伐。大司馬以三皇子名義攻入皇宮又不立即對皇帝下手,就是要個名正言順。

“李肇想要這個位置,何不自己來?本宮現在都沒看見他的人影,難不成是因為大司馬已經把人滅口了?”

李煦沒有任何慌亂,言語之中帶著慣有的沉穩之意,大司馬也不慌不忙道:“三皇子心善,不願見到陛下,現正在馮賢妃的宮殿之中,為她請香,也請陛下出殿相見!”

“父皇早已入睡,大司馬若是想要個結果,還是等明早再來吧,若是亂來吵著父皇,大司馬可要想清楚後果。”

大司馬對他的態度稍有起疑,但李煦在這方面素來厲害,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冷靜又穩重,裝模作樣也不是不可能。

後邊的禦林軍副統領上前,附耳道:“統領去看著三皇子,張相派去豫州請求支援的信件都被我們的人攔住,今天守衛的禦林軍早就換成我們的人,臨淄的人一天內肯定到不了,半個時辰前讓陳副將前去傳信領兵進京,太子即便有通天的本領,也奈何不住,大司馬不要被他所騙。”

李煦卻沒有理他們的嘀咕,他看了眼漆黑的天空,又看向大司馬,誰也看不清他眼中在想什麽。

“大司馬可要想清楚自己的位置,”李煦慢慢走下台階,“本宮的耐心不多。”

大司馬眯眼,緊張壓抑的氣息在四周彌漫。

禦林軍副使對李煦道:“死到臨頭還嘴硬,大抵也只有太子殿下。”

李煦轉頭看向他,語氣沒見變化,“你這條命快沒了,倒也嘴硬不了。”

禦林軍副使有些震怒,大司馬擡手擋住他拔刀的姿勢,“太子殿下慎言,老臣只是奉三皇子的命令,為朝中肅清大道,若陛下早些下旨,老臣倒可向三皇子求旨,饒殿下一命。”

李煦不置可否。

大司馬為官多年,經驗老道,他突然一笑道:“太子殿下能說會道,在這種時候拖時間,難不成還在等張相等救兵進宮救駕?”

李煦劍眉一斂,道:“本宮不知道大司馬在說什麽。”

“陳副將早就出京傳令,張相手中也並沒有多少人,太子殿下若想指望他,那大可不必。”大司馬後退一步,讓禦林軍拔劍相向,“既然殿下不識趣,三皇子恐怕也留不得你,也望太子殿下恕罪,此事非老臣所願。”

他一直在把握度,把所有的事都往李肇身上推,自己只是聽命行事。

整齊的漢白玉鋪在寢宮門前,雕刻祥雲紋,禦林軍的人還沒動手,鄭壇便領隊兵大步過來。

他的手上沾滿血跡,連衣服都能看出被迸濺的濕意,仿佛剛剛經歷一場激|烈的廝殺,喘出來的氣都是粗的。

鄭壇抱拳道:“父親,張相那邊已經解決,陳副將特地讓我前來通報一聲。大哥那邊派重兵把守,蒼蠅也飛不進去。”

大司馬看到李煦臉色變了變,他看著李煦,卻問鄭壇:“你來這裏,是代表威武營所有人已經進京?”

鄭壇大聲道:“陳副將已經讓人包圍皇宮,與守衛對接,半刻鐘後便會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