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隨城地勢險峻, 設有翁城,易守難攻,即便攻破第一道城門,也不一定能拿下隨城, 甚至可能是魚遊釜中,成為甕中之鱉。

攻城前幾夜,昭王吩咐養精蓄銳, 禁酒戒玩樂, 開了羊肉宴提前恭賀凱旋。

李煦給自己立了賭徒人設,對人稱不賭心癢癢,哪也沒去, 在休息的營帳裏編草螞蚱。

他兩個月前接到密報, 查到大司馬運進京的兵器是從昭王軍營裏運的, 昭王私下在做販賣軍火的勾當, 錯不了。

而軍營裏的戰馬,也十分奇怪,有些馬匹初到,尚未適應,表現出的習性不像中原的馬。

宋之康是大司馬的人,同時也是李唯知的人,他在京城私宅為大司馬轉運弓|弩,又替李唯知監視京城, 想要送出京城布防圖, 目的為何, 他大抵也猜得到。

京城不亂,其他王侯絕不會傻到做主動出兵的第一人,但掌握京城的布防,卻也必不可少。

青州隸屬鐘家,鐘華甄是他的人,不足為慮;雍州的昭王善納謀士,為他鞠躬盡瘁的人不在少數;交州有慶王,海戰經驗豐富,是個膽大心細的大老粗;益州則有鎮仁侯,是個老奸巨猾的。

一群老硬骨頭,誰也看不上誰。

突厥敵襲,來勢洶洶,李唯知出征,他調查一番,挑了個化名稱自己來自傷亡慘重的壽丘,順水推舟到了王柄營下。

邊疆遠離京城,昭王為皇帝遠親,祖輩有功,封地雍州,又在因緣之下救過先帝一命,因此稱傷十幾年不進京,擁兵自重,不容小覷,目前也不是貿然行動的好時機。

李煦來這裏已經快一個月,該查的東西都已經摸個清楚,突厥尚虎視眈眈,孰輕孰重他還分得清。

營帳內燭火微明,李煦盤腿坐在床上,雙手靈巧,小心翼翼。他腿邊放著一個粗糙的木匣,裝了不少枯草螞蚱。

有個人不喜歡熱鬧,提前回來,見他又在做這種小東西,不免笑了笑說:“阿日,你要是在春夏之日編這種,草多茂盛,隨便你怎麽玩,這大冬天的,草又脆又老,就你有閑心,咱們營裏馬都沒吃了,你還偷偷去抽兩根,真那麽喜歡那姑娘?”

李煦手不小心用力,手上東西斷了一半,他皺著眉頭,又拿根新的,隨口問道:“什麽姑娘?”

那個人叫汪溢,性子不太合群,今年快三十,臉上有疤。他拿著竹筒喝水,問:“你弄這玩意不就是要給別人的嗎?難道不是心上人?”

李煦擡起雙眸看他,眼神奇怪,“你送心上人就送這玩意?”

他目光是真的奇怪,沒有作假,被問到的汪溢想起這位以前是富家公子,頓覺自己一陣窮酸。

“那你做這東西幹什麽?好玩?”汪溢喝完水後把竹筒放在一旁,他邊脫鞋邊對李煦說,“別人不知道,我可知道你這原料哪來的,軍馬的口糧,你可悠著點。”

“我賭贏了看軍馬的都尉,他抽來一把送給我,給馬塞牙縫都不夠,我又不是偷的,”李煦專心控制力度,頭也沒擡,“這東西是給我弟弟的,他在老家,一直都沒怎麽出門,或許都沒見過這種小玩意。”

他參軍這麽久,鐘華甄不知道想他想成什麽樣。

待會晚上起夜一次,讓人把東西送去東頃山。

那個人知道李煦家裏人全沒了,聽他比平常略微要低沉的語氣,以為李煦口中那個弟弟早就去了,也沒好再談下去,說了一句節哀。

李煦猜到他的想法,嘆口氣道:“明日又是兇多吉少的一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結束。”

“昭王小孫子今天過來了,昭王要他從底層做起,是入我們營,大概是你立了好幾次功,”他嘖嘖了兩聲,“不過人是大家公子哥,有自己的侍衛,都是命。”

“昭王孫子?”

“就那個出名的紈絝,昭王一家實在管教不住了,讓他來歷練,身邊侍衛武功高成那樣,你說能練什麽?只不過是安撫軍心,日後給個高位,你信不信昭王會安排他在攻完城後出任高職?”汪溢蓋被睡覺,唏噓一句,野心再大也比不過現實,“像我們這樣的,就算再怎麽厲害也難爬上去,立的功勞都被搶,最後只能得了小小賞錢。”

李煦動作一頓,他擡起頭道:“往上升還不簡單,多殺幾個突厥人,到時昭王自然會注意。你要是做不到,我倒有個另外的法子,就當還你替我隱瞞這東西的恩情,王校尉對我有再生之恩,我不想離開血虎營,你如果真有心思,敢不敢試試?我可以幫你。”

汪溢驚得坐起來,道:“當真?”

鐘阿日腦子靈活,在沙場上隨機應變的本領強,他領著血虎營的弟兄立了不少功,自己又大方,不爭不搶的,受點小恩小惠都把別人記在心中,弄得別人都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