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相府哭聲一片,書房裏點著燈, 李煦一個人在裏面, 把東西都翻看一遍,沒覺著有奇怪的地方。

他身體挺直, 沉著穩重, 俊朗的面孔比從前要成熟,不像在最城那般吊兒郎當。

李煦對這間書房再熟悉不過,他小時候每次來相府, 張相都在此處考核他功課。

鐘華甄殺不殺得了人他自然是最清楚的,屋裏那時絕對有第三個人在。書墻和案桌裏的東西都被翻過,說明有人在這些奏折書籍裏找過東西。

張大人扶著拄拐杖的張夫人進來, 李煦放下手中東西, 迎上前去扶她坐下:“外祖母怎麽來了?”

張夫人今年也快過六十,張相突然離世對她打擊很大,她握住李煦的手, 眼睛通紅道:“煦兒, 殺你外祖父的一定是鐘家小子!”

李煦一頓, 搖頭道:“外祖母, 你高看華甄了,他力氣沒那麽大,再者說就算兇手真是他,他做這些也沒什麽意義。”

張夫人聲音帶著哭腔:“除了他又會有誰能對你外祖父下此狠手?她一定是裝的!”

李煦抱拳, 低頭對她行禮:“煦兒知道您和外祖父感情深厚, 這事如果是華甄做的, 我定不會饒他,但如果不是他做的,那殺外祖父的兇手另有其人,要是知道我沒有證據便罰上鐘家,只會嘲笑我愚笨,暗地裏偷著笑。”

他說的實話,沒偏向任何一人,但張夫人今日已經哭得一天,腦子昏脹,根本聽不下去。

李煦再道一句:“煦兒一定會把事情查明白。”

張夫人紅眼搖頭道:“他有的,你外祖父同我說過要查他的出生,打算制造證據,說他是長公主從外抱回來的,並不是威平候親子,你外祖父肯定是和他提到這些話,他怒意上頭,才對你外祖父下此毒手。”

張大人是太子舅舅,但和太子不太親近,恭敬居多,張相守禮制,不讓外戚同皇子走近。他尷尬叫了一聲母親,讓她別說這些私|密事。

李煦皺眉問:“外祖母?”

“我知道是他不對,所以我一直勸他,他拿到暗衛傳回來的消息後也松了口,”張夫人哭得久了,聲音都是啞的,“早知有今日,我就讓他去算計鐘家小子,何必早早送了性命。”

她這話一說出來李煦就察覺到了不對,張相沒那麽容易被人勸動,除非查到了什麽東西,讓他改變了主意。

既然是和鐘華甄有關,那屋裏該有同她有關的東西。

李煦臉色一沉,大步回案桌邊上翻找,張大人不知道他臉色怎麽突然變了,旁邊的張夫人痛哭起來,張大人連忙安撫母親。

張夫人哭喊道:“煦兒,你外祖父身體本來就不好,他為了你和陛下鞠躬盡瘁,死在鐘家小子手裏,何其冤枉!縱使他有做錯的地方,可你外祖父沒有半點對不起你的地方。”

李煦手一頓,回頭說:“外祖母,這事到底如何我不知道,華甄年紀尚小,可以受委屈,若是牽涉到外祖父,我不會讓他名聲有損。”

他這話完全是偏向張府,張夫人也聽出幾分意思,她擦眼淚,安靜了些,扶著母親的張大人皺著眉,卻不信他。

有小廝看見鐘華甄出門時差點摔一跤,他親自把人抱上馬車,這委屈二字,怕是不及人家膝蓋重要。

張夫人抹眼淚道:“他就不該回京城。”

李煦手頓了頓,叫了一聲她,說:“別的沒什麽,但他去交州助我一臂之力,回京受父皇賞賜也是應該的。”

他打開暗匣,看到張相留給他的兩封信,寫著太子殿下親啟。

李煦伸手打開其中一封,只看一半就變了臉色。

他把信收回袖口中,朝張夫人告辭,說了句真心話:“外祖母,我處事由著性子有偏好,但此事涉及外祖父,我必是秉公滅私,絕不會偏倚誰,煦兒有事要找父皇問問,明早再過來告知外祖母事情到底如何,望舅舅好好照顧外祖母,不要節外生枝。”

李煦大步離開,張夫人喊都沒喊住。

張相給李煦留了信,他隱晦說威平候的死跟皇家有關,若是被鐘家知道,必定謀反,他會在鐘華甄離開相府後自盡,然後讓人在私下傳他的死跟鐘華甄有關。

模棱兩可的事情最容易引起人的議論,鐘華甄出來澄清只會增加嫌疑,可她若是沒有任何表示,那謠言只會越傳越兇。

設的是死局,鐘家無論如何都是吃虧的一方。

張相根本就沒打算在相府設計她。

能解釋的也就是鐘華甄所示說的第三人,打亂了張相的計劃,事情也亂了套。

張相沒料到會突生枝節,他甚至在信中和李煦說這件事他可以查,但不能壓,也絕不能幫鐘家。

這是張相留給他的最後幾句話。

還有封信,他沒來得及拆。

……

張相是一國要臣,忠君為民,在朝為官幾十載,桃李滿天下,名聲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