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京城的事還沒扯順, 殺張相的突厥人也沒找到, 驛使又傳來外邦部落強搶豫州過冬存糧的事,四處都在暗流的沖擊下起伏不平。

徐州趙刺史提前得了昭王要殺他的消息,沒去赴昭王慶功宴, 避過一劫,但終究是計不夠高,半年多被人暗殺於家中, 兇手是突厥的人, 至今沒抓捕歸案。

但徐州也沒到昭王手裏, 趙刺史出事後沒多久朝廷就來了聖旨, 封一位素有青天之稱的劉姓官員上任,同時嘉賞昭王抗敵有功,令其回京領賞,昭王稱病沒來。

他以仁德著稱,如今徐州新官上任,他再動手太過明顯,只能按耐下面上動作, 在私下與不知名姓的人往來。

李煦那天晚上的反應讓鐘華甄是有些尷尬, 但他沒她想象中那樣要嚴懲她,他們整整幾天沒見。

等她再次見到他時,他在鐘府——不過他不是來找鐘華甄, 而是以太子的名義拜見長公主。

鐘府慣得聖寵, 皇帝病情加重, 長公主這些天奉命進宮侍疾, 小七便抱來鐘華甄屋裏。

鐘華甄在李煦那裏露底之後就再沒有出府的打算,但她身份還是隱秘,在家中依舊束起胸,只是不用再像以前那樣束得緊。

她在自己屋中待著,聽說李煦已經從長公主那裏離開,起身抱著小七去長公主院子。小七趴在她身上睡覺,睫毛又黑又長,頭發摸起來也是軟的。

這孩子昨晚上做了噩夢,一直在哭,鐘華甄怕驚擾到長公主,就把他帶回了屋。

南夫人跟在她後面說:“小公子這些天在長乳牙,偶爾出現一些小情況是正常的。”

“他本來就愛哭,”鐘華甄輕拍他的背,“以後長大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也像現在這樣。”

南夫人笑了笑,“小孩都這樣。”

鐘華甄嘆口氣,說:“等以後長大些,就得請個嚴厲師傅教教,他是個男孩,身邊總圍著一群寵他的長輩,容易被寵壞了。”

她身份特殊,身邊的人大多數都是老嬤嬤,不僅少有同齡的朋友,連小廝和婢女都是唯唯諾諾,膽子小不敢多說。倒是有個李煦,但人就是孩子父親,關系剛剛才和她鬧崩。

小時候愛哭愛鬧無所謂,再長大些就不好了,他外祖父是戰神將軍,他父親日後在征戰時被譽為神武帝,若他是個遇事就慌張的,以後一切都難說。

她們剛走到假山拐角處便李煦和小廝說話的聲音,鐘華甄心一驚,退後避讓一步藏在假山中,南夫人疑惑喊句世子,她立即搖頭,讓她別說話。

李煦聲音不大,從隔角慢慢傳來,他在問領他出府的小廝:“你家世子這幾日真的哪也沒去?”

“……世子一直在家中,哪也沒去。”雖說鐘華甄從前和李煦交好,但長公主厭惡太子,小廝幾年都見不了太子一次,只聽過他脾氣不好,被他問話,說話聲音都聽得出戰戰兢兢。

李煦頓了一會兒,裝作隨口一說:“那她最近怎麽樣?要是心情實在不好,本宮勉強可以……誰!”

他瞬間就察覺到有人在假山中偷聽他們說話,鐘華甄心想遭了,她對南夫人揺下頭,從假山中出來,被突然走過來的他李煦大力撞到地上,嘶疼一聲。

地上的青石板冰冷,枯草一片,她細嫩的手指被地上的石子劃出一道口子,冒出血跡。

李煦一頓。

鐘華甄眉皺起,微微縮了縮手,收進大氅中。她起身朝他行禮,拱手恭敬道:“給太子殿下請安。”

他卻直接路過她,不僅是一句話沒說,連看也不看。

鐘華甄低垂眸眼,松下口氣,她心中倒沒別的想法,也不知道他是哪來的閑心,還能跑來找長公主一趟。

她剛才怕他撞上小七,已經讓南夫人抱著孩子先去避一避。

鐘華甄轉過身要去找她們,等發現站在身後的李煦時,嚇了一大跳,後退一步。

李煦什麽也沒說,只是走過去,冷臉讓她把手伸出來。

鐘華甄猶豫片刻,不知道現在的自己要不要聽他的。他沒有動靜,鐘華甄站在寒風中,冷風一直往脖子裏灌,她沒他那樣硬|實的身體熬,將自己沒受傷的手伸出。

他冷聲道:“聽不懂話嗎?”

鐘華甄遲疑了一會兒,知道他這是不耐煩了,心想他這是怎麽回事,受了一點小傷也非得管嗎?

他挺拔的身體高大,僅是背手站在她面前就有種咄咄逼人感,蠻橫又強勢,“要我說三遍?”

鐘華甄只得交出另一只手。

李煦直接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檢查一遍她的手指後,把她受傷的手指往嘴巴裏一含,鐘華甄愣了愣,手指蜷縮起來。

“你做什麽?”她問。

“我給我的東西看傷口,”他從懷裏拿出去疤痕的塗膏,“關你什麽事?”

鐘華甄沉默著,後邊那個領路小廝顫抖背過身,覺得自己看見了什麽不該看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