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李煦從青州趕回京城, 用了一個半月的時間, 一路風塵仆仆,連東宮都沒回, 直接駕馬進皇宮。

李肇聽說他回來了, 紅著眼睛在寢殿門口等他。那時候是晚上,高高掛起的燈籠被風吹動,有幾盞燈滅了,好像在昭示不詳。

“二哥,父皇請你進去。”

李煦腳步一頓, 點了下頭。

皇帝寵愛的孩子就那麽些,李肇算一個。

寢殿內的禦醫好幾個,拿著藥材在商討用什麽藥,他們看到李煦進來,趕緊放下手中東西行禮,李煦說聲不必。

皇帝已經病入膏肓, 聽到李煦回來, 顫顫地睜開雙眼,伸手向他。

李煦大步上前, 半跪在他床旁,握住他的手,沉聲道:“此番奪萬州雖有驚險, 但煦兒不辱父皇所望。”

皇帝眼神渾濁, 聲音嘶啞問:“長公主近來可好?”

李煦去青州的事並沒有大張旗鼓, 也沒有隱瞞, 但他是去鐘華甄,並不是找長公主。

看到他沒有回答,皇帝緩緩合上眼眸,也明白了。

夏日天氣炎熱,寢殿處於悶熱裏,如同一個蒸鍋,窗牖緊閉防止風吹進來。

“煦兒……”他咳嗽厲害,旁邊的老總管連忙倒杯溫水。

李煦接過喂給他,最後還是騙了他一聲,道:“父皇好好休息,不用擔心別的事,長公主在回來的路上。”

“不用再騙我,”皇帝慢慢緩過來一口氣,“父皇無能,未能治理好國家,亦不能讓百姓脫離苦境,你日後要吸取父皇的教訓,善用賢人,不得昏庸,青州……不可不防。”

威平候那件事是皇帝的錯,不可否認,皇帝不擔心長公主會做什麽,他擔心青州的那些將軍。

李煦的薄唇抿成一條緊直的線,眼眶紅了起來。先皇後早逝,他對她沒有什麽印象,但皇帝一直看重於他,早早放權,即是慈父,同樣也是嚴父。

他低頭,“煦兒心有分寸。”

皇帝登基已有二十多年,上位以來每天處理奏折,縱對朝政起效不大,但就勤政而言,少有人能比。

皇宮的宮人都知道皇帝日子不多,說話皆是謹慎,不敢大聲言語驚擾。

李煦回京,皇帝未處理的事務便全壓在他身上。

這幾日皇帝寢殿中常有後妃侍疾,皇子公主聽訓,哭成上氣不接下氣的一團,年紀尚小的嚎啕大哭,稍大的不停抹眼淚。

誰都知道有什麽事要發生。

禦醫說皇帝還能撐半個月,但皇帝連幾天都沒撐下去,在李煦趕回京城的第五日中午,駕崩而去。

在場的妃子哭成一團,哭聲刺耳。

李煦跪在他的床前,手緊緊握成拳,遺詔放在一旁。

皇宮籠罩在低沉的氣息之下,禮部發訃告舉國哀悼。

其他各州郡作壁上觀,在等別人的動靜,並無太多表示,京城只來了幾位新刺史,是李煦奪回那些地方來的。

而青州傳來消息,鐘世子啟程趕往京城。

皇帝駕崩乃大事,底下臣子素服悼念,扶棺槨泣淚出殯。

照祖制太子要在一月之後即位,諸侯進京恭賀,可連皇帝駕崩來的人都沒多少,新帝即位更加不會有太多人。

朝中官員大多為李煦的人,依舊在用心準備事宜,非常快速,終於趕在一個月後完成。

浩浩蕩蕩的即位大典在皇宮,祭祖頒禮,恭迎新帝登基。

等鐘華甄到京城時,李煦已經登基,京城百姓都在議論別州的反應。

南夫人掀簾往外看一眼,回頭對鐘華甄說:“隔了這麽久沒回來,京城還是一樣熱鬧。”

鐘華甄輕倚小幾,微微頷首,她其實很困,從青州到京城,幾乎沒怎麽休息過。

馬車一路前行,周邊嘈雜聲不斷傳進來。

她從馬車回到侯府時,甚至有種昨日才離開的熟悉感。侯府的大門寬敞,紅柱高立,同從前一樣威武。

她才剛下馬,便有早就等候在侯府大門的禦林軍上前,手捧聖旨,恭敬對她道:“世子,陛下召見。”

鐘華甄愣了愣,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誰。

她走那天李煦還是太子,不知道說什麽話來挽留朋友,幹巴巴說出了喜歡,拿出最城的事來威脅,被她給說了一通,沒想到再一次回京城,已經變了樣。

鐘華甄並沒有回京的打算,但盧將軍說不行,威平候忠君,長公主看著他,什麽也沒說。

……

皇宮比往日要肅靜得多,宮人見她回來,紛紛對視一眼,鐘世子與太子關系比誰都好,太子登基,她回來一趟並不稀奇。

皇帝才剛走,京中不得大興各種事宜,後妃已經搬離,太後憂心傷神,回母家一趟。

鐘家得皇帝寵愛,鐘華甄小時候經常入宮,對皇宮的一切都是熟悉的。

天色陰沉,烏雲積成一片,沒多久可能就要下次雨。鐘華甄隨來老總管去李煦寢殿,剛上台階,一顆小豆子便從上打到她肩膀,讓她步子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