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祭愛

等傅藍嶼跟隨喬雲錚來到門口的時候,見舒瑛正披頭散發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懷裏還抱著曹文的屍體。

曹文不曉得是遭了什麽災禍,脖子以下的身體,幾乎被某種外力撕裂成了兩半,血染紅了他白色的毛衣,順著地面蜿蜒成幹涸的痕跡,場景慘烈。

傅藍嶼說不清自己是什麽情緒,畢竟她根本也沒料到,曹文居然一語成讖,他說覺得自己活不了多久了,結果當真就沒能挺過昨晚。

她走進屋內,見桌上那盞油燈已經燃盡了,有一件青花瓷器掉落在地,碎片灑得到處都是。

她遲疑半晌,低聲喚道:“舒小姐。”

舒瑛仍舊抱著曹文的屍體,緊緊的,半分也不肯松開。

她將頭靠在曹文的肩膀上,臉色比冬雪還要蒼白幾分,一雙本來很漂亮的眼睛,此刻已變得紅腫不堪,眼底布滿血絲,可見是哭了整整一夜。

她已經沒有在哭了,又或者是,哭不出眼淚了。

她的表情很呆滯,像一只失去了生氣的洋娃娃,是完全心如死灰的模樣。

“舒小姐。”傅藍嶼俯下身去,將手覆上舒瑛手背,又喚了一聲,“告訴我,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舒瑛的大腦如同生銹的機器,運轉好久,才勉強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她張了張嘴,聲音晦澀沙啞。

“聞泣不點燈,夜半莫回頭。”

“……什麽?”

“聞泣不點燈,聞泣不點燈……”舒瑛念叨了兩聲,她看向地面的碎瓷片,眼神倏而盈滿絕望,“可昨晚,我們一回來,發現房間的油燈亮了……”

房間的油燈亮了,便意味著違反了遊戲規則,在窗外窺伺的女鬼趁機而入,實施懲罰。

女鬼只殺一人,殺一人便即離開,所以曹文為了保護她,犧牲了自己。

離別的時刻那麽匆忙,他甚至沒有來得及,同她講上最後一句話。

傅藍嶼沉默。

沒有誰能在這樣的情況下,斟酌出合適的安慰言辭。

因為任何安慰都是無力的,誰也不能代替舒瑛,分擔那份剜心之痛。

“藍妹。”喬雲錚從身後拍了下傅藍嶼的肩膀,他指了指房門的方向,“有人從外面戳了一個洞,我懷疑

是利器射進屋內,擊碎了用來倒扣油燈的瓷器,油燈才會點燃。”

宅子中所有的房間,窗戶的材質是玻璃,而用來遮擋門上雕花縫隙的都是麻紙。

麻紙是很容易被戳破的。

傅藍嶼走過去認真察看,果然,在門的正中央,有一處並不容易被發覺的破損。

“對方沒有進屋,是從外面擊碎瓷器的,隔著這麽一段距離要做到,就得依靠弓.n-ǔ之類有彈射力的道具。”

喬雲錚蹙眉:“誰找著了這麽強力的道具?”

“任何道具都是有限制的,我猜就算對方找到了n-ǔ,也頂多只能使用一次,否則昨晚我們所有人屋裏的油燈都會亮。”

“你覺得是誰?”

“我知道是誰。”

回答的不是傅藍嶼,而是失魂落魄的舒瑛。

兩人同時回頭看去:“你知道?”

“我知道。”舒瑛點點頭,她暗淡的眼神終於有了幾分光,但那光影裏只有恨意,“我見過那個姓汪的男人,他從前院種藥草的花池裏,找到過一把n-ǔ。”

“……你確定?”

“我不會看錯。”

傅藍嶼沉著臉色和喬雲錚對視。

原來如此,是那位叫汪騰的壯漢。

難怪那天還看見他扛著鋤頭,在院子裏晃來晃去。

他這兩天安靜得出奇,大家都以為他是被室友崔莉莉的慘死嚇著了,連帶著對他也放松了警惕。

其實他一直在尋找時機。

他就住在曹文和舒瑛的隔壁,動手再方便不過了。

曹文的屍體還躺在那裏,傅藍嶼看不下去,便和喬雲錚一起,幫舒瑛把屍體搬到了床上,又用被子蒙住了。

她說不出“節哀”兩個字,這兩個字多麽殘酷,換誰誰也難以節哀。

然而舒瑛卻先於她開了口。

“傅小姐。”舒瑛的目光仍落在曹文身上,並沒有擡頭,“我們中午見一面吧,就在npc的房間那裏,我有些話要對你說。”

傅藍嶼看了她一眼,無言半晌,終是頷首同意。

“好。”

*

傅藍嶼這個人,雖然自認不算什麽好人,但向來言出必行,不會失約。

她答應了舒瑛,中午便會準時赴約,且鑒於舒瑛並未邀請喬雲錚,她就讓喬雲錚留在房間等消息,獨自去了先前npc的住處。

穿過

那道長廊,她望見舒瑛正抱膝坐在種植藥草的水池邊,低頭看著裏面密密匝匝的小型食人魚發呆。

她走了過去。

“舒小姐。”

“傅小姐來了?”舒瑛擡眸,平靜看了她一眼,清秀憔悴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喬先生沒和你一起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