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蓬萊四季如秋,萬年不變,也因此,風一起,鋪天蓋地的暗黃落葉如雨一般散落,天邊驟起溫柔日光,像是氤氳著一層層撒著碎金的錦緞。

余瑤心裏有事,也沒有在草屋裏待久,匆匆飛下了山,一眼就瞧見了一身紅衣喜慶童子樣的財神。

她拉著財神閃到一邊,道:“你的小元寶,是否個個都能變通?”

財神嘿地笑一聲,不假思索地回:“那是自然,我這裏,別的東西沒有,就元寶多,要多少有多少。”

在財神眼裏,余瑤多是因為靈力受損,無法飛天遁地,行動不便,所以才問起他的小元寶來。

對朋友,財神一向豪爽。

當即,他手掌一松,十幾顆圓滾滾的小元寶就現了出來,他撚了一顆放到余瑤手裏,特別語重心長地道:“經此一事,你也該多長些教訓,別有事沒事的到處亂跑,修煉才是正道。你想想,若你有琴靈一半修為,那天族三皇子,敢對你說一句重話嗎?”

余瑤:“???”

她掂了掂那顆小元寶,險些氣笑了。

這位哥有事嗎?什麽大事小事稀奇事不是他咋咋呼呼非要拉著她一起湊熱鬧的?至於修煉,十三重天第一廢逮著第二廢教育,他自己聽著,難道一點都覺得紮心嗎?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余瑤看著手裏那顆金燦燦圓滾滾的元寶,舌頭上滾著的話到底沒有說出去。

“你這元寶,可有名?”余瑤問。

財神擡了擡下巴,道:“我稱它為金光寶船。”

余瑤突然笑了,眉心處籠著的幾縷陰霾在這笑容下散得幹幹凈凈,她生得好看,是極其勾人的長相,一身紅衣,肆意張揚,財神竟破天荒的恍惚了一下。

腦海中,有什麽破碎的沉壓已久的東西,越來越受不住管控,封印的力量逐漸削減,一年不如一年。

近些年來,他時常會恍惚走神,見著一個人,一件物,總會勾起一股無由來的,完全不屬於自己的悲戚蒼涼。

這在以前,是從沒有過的事。

余瑤笑得眉目彎彎,破天荒的格外客氣:“謝了,下回請你上十三重天,我藏了幾瓶靈釀,到時候讓你嘗嘗。”

財神一聽,酒蟲上腦,方才的恍惚啊悲涼啊通通不翼而飛,揮了揮手,豪氣頓生:“我財神從來豪爽仗義,救朋友於水火,一顆元寶罷了,這算什麽。”

另一邊,淩洵站在參天神樹下,透過樹隙,望著威風大盛被眾仙圍繞奉承的九重天太子雲存,慢慢地眯了眼,對身側站著的墨綸道:“天族的做派嘴臉,一如既往的令人反感。”

墨綸一身青袍,衣角隨著風動而卷縮舒展,聽了這話,不置可否地聳聳肩,眸光望得極遠,許久之後才幽幽道:“九重天凡事講個理據,這次雲燁對瑤瑤出手,他們定然已想好了由頭,不知道會往瑤瑤身上潑什麽臟水,咱們怕是尋不到由頭出手。”

淩洵笑得極妖,“妄想我十三重天忍氣吞聲咽下這口氣?不說別的,等會尤延與伏辰一來,打得他們媽都不認識。”

“天君端著架子不出面,派來幾個不成器的兒子孫子,根本沒有嚼頭,只有丟人的份。”

“打到他們頭上,本君還需給個理由交代?說笑不成?”

說到最後,淩洵有些煩躁,他斜著眼往余瑤和財神那看了一眼,邪性橫生:“也不知這兩個是怎麽長的,腦子裏裝的怕都是稻草,性子軟得和面團似的。余瑤本來還會狐假虎威這一套,也沒人敢欺負,現在年歲大了,連這一套都忘了,偏還要出去亂結識人,被欺負了也不吭聲,悶葫蘆一樣。”

墨綸笑了笑,勸:“說到底,她還是小,有許多事情都得經歷過了,才能獨當一面,當初我們幾個大的,不也是這樣一步一步過來的?”

淩洵不以為意,冷冷地嗤了一聲:“像哪個大的一樣?財神嗎?”

說到這裏,墨綸也搖了搖頭,半晌後問:“你看出來了?”

“看出來了,封印要破了。”淩洵想到這茬,眉心針紮一樣疼,“怎麽大的小的一個也不省心。”

滿天黃葉裏,墨綸一身書卷氣,輕輕地嘆了一聲,沒有再開口說什麽了。

很快,曜日已至頭頂,蓬萊的仙殿之中,人漸漸的多了起來,島上的小妖小怪早早的就備好了美酒美食,待時辰差不多的時候,便一一將人往對應的位置上引。

十三重天的神地位到底不一樣些,因此在正座稍後,靠墻的地方豎著擺了一排,從首至尾,恰好十個空位。

接下來,當仁不讓的是天族太子雲存及一眾子弟,與之並排的是四海內有頭有臉的大能,再接下來,便是妖界的四大妖君,鄴都鬼域的閻君判官等。

總之,沒一個是簡單的。

眾仙或仰慕或敬畏的目光中,余瑤一行人目不斜視地一路走到殿前,然後看到早早入了席的天族太子雲存,以及一臉雲淡風輕與周圍仙者閑聊的雲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