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余瑤還沒來得及從夢中緩過來,就看見了自己左手手心裏靜靜躺著的小元寶。

她愣了一下,又很快地緩過神來。

顯而易見,方才的夢,並不單單只是一個夢那麽簡單。

招夢術。

很快,余瑤認出了這種神族秘法。

那麽,夢裏發生的事,都是真的。

余瑤腦海中下意識閃過顧昀析瞳孔中燃著魔炎的樣子,再想到他最後暗藏興奮欲殺人的話語,嘶的倒抽了一口涼氣。

墮魔之人,冷血嗜殺,性情古怪,喜歡見血。

所以在蓬萊仙殿上,顧昀析一出現,她就覺出些許異樣來,原以為是千萬年下來的默契與習慣,現在想想,卻是因為她生來克惡,對負面情緒格外敏感。

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顧昀析需要她的血壓制心魔。

蓬萊島的黑夜總比白晝長,余瑤不知她這一夢是多久,但外頭天色並未見亮,仍是黑沉沉靜悄悄的一片,木窗外,倒掛的水瀑漸漸停止流動。

余瑤心裏實在藏了太多問題,她想了想,幹脆從窗邊一躍而下,靈貓一樣在無邊夜色中穿梭,直接奔著蓬萊大殿去了。

山風叩門,扶桑手頭落下一子,慢慢悠悠抿了一口人間米酒,向來自持冷靜的人此刻難掩喜意,對半夜被他打攪此刻仍臭著臉的顧昀析道:“那金烏蛋,我便拿回去了。”

隔著一層衣裳,顧昀析食指精準地碾在小臂上一朵栩栩如生的火蓮上,心緒難寧,他皺眉,微曬:“金烏是仙嗣,本源之力就與魔族相克,兩種極端難以調和,稍有不慎,你萬年的研究心血都將毀於一旦。”

扶桑擺袖,笑著搖頭,道:“這個不愁,我權當做個嘗試,不行再換其他的靈寶,總能找到法子,上萬年都等過來了,也不急於一時。”

顧昀析下顎繃得有些緊,臉色素紙一樣的蒼白,他無聲頷首,對跟前擺著的棋盤全無興致。

“你若想要,拿去便是。”他黑袖一揮,令六道無數仙魔眼饞覬覦的金烏蛋便咕嚕嚕滾進了扶桑的懷裏,又被後者丟進了靈戒中蘊養。

扶桑轉而問起其他:“余瑤那丫頭的事,你可是全知道了?”

余瑤這個名字一出現。

顧昀析疼了一宿的額角又隱忍地跳了跳。

戾氣上湧,心浮氣躁。

他伸手拂亂星羅密布的黑白子,一頭墨色長發被玉簪松松懶懶地綰起,削瘦的長指敲打在棋盤上,冷聲道:“大概知曉一些。”

他頓了一下,又皺著眉道:“我明日帶著她去九重天走一遭,將該解決的都解決了。”

顧昀析懶得去想那些彎彎繞繞,曲折迂回的辦法。

余瑤是他的人,八荒六合無人不知,他沉睡的這八千年,什麽妖啊魔啊鬼的再肆意妄為,橫行霸道,也不敢將主意打到她身上去,偏偏天族這麽做了。

在顧昀析眼裏,這就與挑釁沒什麽差別了。

余瑤眼光差好哄騙是一回事,天族喂生死丹,流言構陷,將她剖心歷劫又是一回事。

從來沒有人,在動了他的東西之後,能安然無恙旁輕飄飄當一切皆未發生過。

鯤鵬帝子向來錙銖必較,隨心所欲,他今日想殺人,沒人敢攔,明日說縱火,別人也只有聞風逃竄的份。

絕對的實力與權勢之下,全然不需顧忌虛與委蛇,假意奉承那一套,當日若是顧昀析表明了立場,倉俞甚至不會開口為雲燁求半句情。

“哦?”扶桑先是挑眉,有些訝異,旋即了然,笑盈盈道:“也是,再沒人比你合適出面了。”

他們倒不是不心疼余瑤,只是顧慮頗多,制衡不少,天族做派雖然令人窒息,但實力卻不容小覷,且在外人眼裏,天族向來最講理據情義,余瑤與雲燁的事,說到底,也還是兩廂情願的事。

余瑤說自己是被騙著吃的生死丹,天族那頭完全可以辯解,畢竟兩人熱戀之時發生的事,自願不自願的,一念之間,誰又說得清呢。

天族不認,他們也不能貿然打上門,因為這個,挑起兩界戰亂。

但顧昀析不一樣,他代表的不是神族,是整個六道正統。

不論是那幫倚老賣老慣了的人,還是自恃甚高的天族嫡系,在他面前,既提不起輩分,也提不起身份。

顧昀析身子往後稍傾,側露出一條流暢的下顎線,他不置可否,聲音依舊懶洋洋的漫不經心:“再怎麽說,鯤鵬令既然在余瑤手裏,那她就是受我庇護的存在。”

“我還以為你會懶得管這事,畢竟這和你養孩子的原則背道而馳。”扶桑撫掌淺笑。

余瑤才出世的時候,其實是養在蓬萊後面的靈池中的,偶爾變化作人形,也是三四歲奶娃娃的模樣,且十分認生,也就和扶桑親近一些。

一日顧昀析去蓬萊,恰巧被她撞見了,然後被尾隨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