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第2/2頁)

江沼的目光淡淡從他臉上收回來,退後兩步蹲身行禮,似是並沒有聽到他說的話,就算是聽到了江沼也不明白他是何意。

“你擡起頭來,看著孤。”陳溫壓低了聲音,怒氣遊走在他的胸腔,撐得他心口生痛。

江沼便也擡了頭,“不知殿下來沈家老屋,是為何事。”那眸子裏的涼意竟是比剛才更甚,直直地對上了陳溫的視線。

就算他是太子,也得講理才對。

董淩為何會遭了那一樁麻煩,旁人不說,她也心知肚明,是董家敬畏他太子的權威,不得不低頭。寧庭安前兒為何沒來沈家賀壽,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墻。如今又這般出現在沈家老屋,江沼不明白他到底是何意。

就如同那日嚼她舌根之人,一次她能忍,總不能回回都要她退讓。

陰冷的雪地裏只余了涼風簌簌作響。

十年裏,她看著他時眼裏只有愛,然如今,那裏頭的涼薄讓人生寒。

她給了他十年的愛,十年的溫柔,將他養成了一身的驕傲,此時竟是脆弱到經受不住她一個冷眼。

陳溫僵在她的眸色中,心窩一陣陣地緊縮,“退下。”陳溫沒去看寧庭安,但他知道他還站在那。

寧庭安沒動,江沼動了,身影決絕地從他身旁略過,風吹起,這回陳溫並沒有聞到那股熟悉的清淡幽香,那素色的大氅太大,太寬,將她的氣息完全蓋住,緊緊地包裹在裏頭,已經讓他找不出她昔日的半點影子。

陳溫終是服了軟,“沼兒,我想同你談談。”陳溫的喉嚨一陣滾動,低啞地說道。

周遭突然一陣安靜,寧庭安連著陳溫的人馬盡數撤出了院子。

江沼的腳步停在庭階的圓柱旁,回頭疑惑地看著他。

她從未聽過聽他喚過自己。以前還很好奇,若是他喚起自己來,是叫她江姑娘,還是四姑娘。

如今倒是聽到了。

江沼覺得稍微有些遺憾,要是他能在一個月前這般喚她一聲,或許在她的那段回憶中,也不盡然都是苦澀。

陳溫轉身上前兩步,立在她對面垂目看著她,低聲地說道,“孤從未喜歡過林姑娘,陳溫從四歲起孤便知,你是孤的太子妃,這輩子孤也只認你一人。”

梨樹上的殘雪被風一吹,“啪嗒”一聲落在枯草上,江沼的那雙眸子卻沒驚起半點波紋。有些話聽太多,便也聽不出任何感覺,陳溫此時說的這話,這些年,皇後曾無數次地對她說過。

江沼雖不明白,他為何要同她說這些,但忍不住又提醒了他,“殿下,我們已經結束了,殿下要喜歡誰,與臣女並無幹系。”

大氅將她的身子遮擋住,只露出了一張臉,清清冷冷。

陳溫心口又是一悸,沙啞地說道,“孤一生行事謹慎,從未後悔過一件事,唯一做錯的,便是那日在五台山上同你說了那句退婚,如今孤已很是悔恨,並不想同你退婚,想娶你做孤的太子妃,可好?”

陳溫話音剛落便見她搖了搖頭。“殿下是太子,必定能找到殿下滿意的太子妃,殿下今日既又前來問臣女,臣女便同殿下說明白,殿下同臣女已退婚,殿下娶誰為太子妃都與臣女無任何幹系,臣女往後的日子,也還請殿下莫要插手。”

也好落個好聚好散。

陳溫半晌沒動,也沒回答她,江沼沒有心思等下去,腳步剛轉了個方向,便聽陳溫問她,“你喜歡寧庭安?”

江沼心頭一跳,想起了董淩,臉色突然有些不耐煩,便又回過頭凝著他,“退婚一事是殿下先提,臣女不過是同意了殿下的意見,就算如今殿下生了悔,但臣女也已經同殿下說明白了,臣女不想做殿下的太子妃,也已經不再喜歡殿下。”

陳溫的兩邊臉頰緊繃,袖口底下的指頭猛地一顫,看著江沼艱難的說道,“可孤好像喜歡上你了。”

退婚以來,陳溫一直在想,她為何會同自己退婚,又為何喜歡了十年,突然就不喜歡了,他努力地去尋找其中的原因,卻忽視了去整理自個兒的感受。

如今心口那一陣一陣竄上來的刺痛,已經很清楚地告訴了他。

他為何會如此在意。

——是因為他喜歡她。

這些年,她圍繞在自己身旁,他理所當然地接受了她的愛,自以為從沒有去在意過,卻不知漫漫歲月,她早已經是他不可缺的那一部分。

他便見不得她對旁人好,接受不了她喜歡上別人。

江沼意外地看著他,眼裏的神色猶如那日在雪地裏看他時的陌生,聲音卻很平靜地說道,“殿下如今不過是不適應,等過一段日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