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第2/2頁)

瑞王看他久久不說話,似乎是有備而來,從懷裏緩緩地掏出了一個小匣子,擱在了陳溫的面前,“皇兄要是沒有想好,我這裏倒是有一樣東西,昨兒上街時瞧見,便多買了一分,皇兄看看用不用得著。”

陳溫的目光瞟了過去,小木匣子有些眼熟。

瑞王將其擱在了幾上,起身走人,“天色不早了,皇兄早些歇息。”

剛接陳溫進芙蓉城的那日,瑞王腦子裏想著那驛站閣樓上的姑娘,便想選件禮物,見面了當做是見面禮,瑞王先是進了胭脂鋪子,可最後買的卻是一條發帶。

同陳溫買的那條一樣,只不過顏色不同。

知道自個兒看上的姑娘,竟是自己的嫂子後,那發帶瑞王也曾扔了一回,之後又拾了起來,如今給了陳溫,便想著由他送出去也好。

陳溫本不敢興趣,只覺小匣子越瞧越熟悉,便也拿了過來,揭了蓋兒。

瞧見那裏頭的東西時,陳溫的眉心突突一陣跳,驀地一股怒意竄得太急,眼眶竟是燒得殷紅。

什麽昨兒買的,他莫不是忘了他曾見過。

陳溫捏著那小匣子邊緣,捏得五指泛青,掌心裏的傷口又開始拉扯地生疼,才漸漸地冷靜了下來。

冷靜過後,那怒意竟是消失的無影無蹤,周身力氣瞬間被了個精光,陳溫無力地靠在了榻邊。

一個只看了她一眼的人,都知道她喜歡什麽,而他和她相識相處了十年,卻不知。

那匣子裏頭躺著一條梅紅的發帶,與那日他在沈家,看到她發辮尾部系上的那條一模一樣。

她喜歡的並非是淺粉。

在他的腦子裏,她的身影一直都是淺粉色,淺粉的長裙、淺粉的繡花鞋,淺粉的發帶,原以為她喜歡,如今才知那些不過是他在她身上上的一把枷鎖。

他說,她那雙淺色的繡花鞋好看,從那之後,她的繡花鞋便全都成了粉。

他說,她穿粉色長裙好看,他便再也沒見她穿過其他顏色。

那日她戴著粉絲發帶,松散地系在頭上,他多看了兩眼,那條發帶便時常出現在他眼裏。

十年來,她的喜好只為了迎合他。

陳溫癡癡地坐在那,腦子裏想起了她今兒說的那句,“殿下這不是喜歡。”

因她深知喜歡一個人的感受。

因她喜歡過他。

陳溫立起來,一股子心疼又浸入了他的四肢百骸,逼得他坐立不安。

周順一直候在旁邊,眼瞧著那燈火芯子燒了一大半,見屋裏的人還未歇息,正打算開口提醒他時辰不早了,卻聽得陳溫一聲喚,“去替孤尋些野核桃來。”

周順的對眼珠子就差掉了下來。

誰能想得到,那一身冷冽,威嚴逼人的太子殿下竟能大半夜的捶起核桃來。

周順大氣都不敢出,將房門關得緊緊的,生怕那砸核桃的聲音傳了出去。

說到底這也怨不著誰,都是自個兒攢下來的債,總得要還。若當真不愛,殿下也虧不著,虧就虧在他心頭還是裝著人江姑娘,這日子恐怕還有得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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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沼的那罐子核桃仁終是沒有保住,陳溫最後還是將她從那長廊上提了起來,咬著牙說道,“孤賠給你。”

江沼起身離得他遠遠地,“這同殿下無關。”但到底是沒再去拾了。

寧庭安進來時,江沼很抱歉地看著他,“對不起。”

“不過是一罐子核桃,表妹不必介懷,等我哪日空閑了,再給表妹捶一罐子就好。”寧庭安笑了笑,“剛好後面那條溝裏的魚,怕是很久沒東西吃了,咱拿去喂了也挺好。”

江沼今兒過來,找的那借口,就是沈家後屋裏的那條水溝。

照母親信箋上所寫的內容,那年父親來沈家老屋,並非是正當光明的進來,而是母親偷偷地將他藏在了屋裏,斷了生活來源,還得熬藥,兩人的日子免不得過得拘謹。

後來兩人便去過那河溝裏抓過魚。

“今兒見你點了頭,我便知道我不僅學會了抓魚,還學會了熬湯,我沒有告訴你,我偷偷在魚湯裏放了糖,往後保證不再什麽都是苦的。”

從那字跡便能看出那時的沈煙冉過的很快活。

到了小溝旁,風比院子裏還大,江沼鬢邊的發絲被吹起,撓在臉上有些癢,江沼伸手將其攏在耳後,擡頭望了一眼那一條長長的水溝,枯木殘雪,滿眼蕭條,涼得讓人打顫。

江沼心底突然一陣泛酸,微微張了張嘴,吸了一口涼風進去,眼角卻是被風吹得殷紅。

她從那信箋上看到的景象與跟前的蕭條,宛如兩個不同的地方。

信箋上的冬季水溝,如同在暖暖的春季,看不出半點涼意,字字都是暖意。

江沼明白,那是沈煙冉心底的景色。

——嚴冬裏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