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2/2頁)

一方絹帕,繡了一株蘭草,絹帕的裹住的邊緣繡了一個“詔。”

寧庭安知道這是太子的字。

這是私物,寧庭安正欲放回去,然那絹帕的角落卻突然落了下來,裏頭的東西露了出來,寧庭安的身子瞬間僵硬,半晌都沒挪動,一向深沉的眸子,此時竟也有了幾絲痛惜和動容。

他將表妹接到寧家的那一日,被太子為難留在了王府,表妹曾送過他一回糕點。

形狀是梧桐花瓣,中間鑲嵌了幾粒芝麻。

他知太子心裏還未放下,也知他對自己生了妒,便故意將盤裏的糕點留了一塊放在了陳溫的桌上。

寧庭安能料到他會含淚往下吞。

也料到他會氣憤地隨手揚了去。

卻沒料到他會這般保存至今。

寧庭安的胳膊無力地垂下,輕輕地擱在了膝蓋上,過了許久,那喉嚨處才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氣。

寧庭安垂目將那糕點重新包好,又原封不動地放了回來,對著雙目緊閉的陳溫輕輕地說道,“十年都能熬過來,最後的這一個坎兒,但願你們也能挺過來。”

寧庭安走出了房間,去了對面江沼的屋裏。

江沼正埋頭攆藥材,見到寧庭安進來便說了聲,“還得勞煩表哥替我提桶清水過來。”適才見陳溫走後,表哥緊跟了出去,倒沒想到這一去會這麽久。

寧庭安說了聲好,腳步卻沒動。

江沼擡頭疑惑地看著他,便見寧庭安的臉色暗淡無光,悲涼地對她說道,“表妹去看看他吧。”

江沼手裏的那藥碾子突地一頓卡在了槽子裏,寧庭安的目光也沒有半點躲避,她當知道他說的是誰。

屋裏安靜了一陣,江沼緩緩地從那凳子上站了起來,寧庭安沒再跟過去,只看著江沼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長廊盡頭,又從那叢叢梨樹之間透出了個隱隱的身影出來,在江沼推開了那扇門時,寧庭安終於收回了視線,仰目望著夜色,幾口冷風入喉,那堵塞的心口終於順暢了些,才轉身回屋取了水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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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溫將所有人都攆了出去,江沼進屋時,雖也燃著炭火,卻透著一股子冷清比她屋裏要冷上幾分。

陳溫合衣躺在床上,寧庭安走之前,並未替他蓋上被褥。

江沼立在床前瞧著那張蒼白的臉,心頭似是被什麽東西猛地一扯緊了緊,以往在東宮時,江沼時常替他把脈,陳溫伸出一只胳膊來,面色總是漫不經心,“孤身子很好。”

江沼突地瞥開目光,沒再去看他,手指搭在他的脈上,倒也沒什麽意外。

陳溫確實是染了瘟疫。

突然來了老屋,身邊又不留人伺候,江沼便也明白了陳溫這兩日的失常,江沼起身往那炭火盆裏添了幾塊炭,回頭打算替他將被褥壓好,目光不經意掃過,卻在那衣襟處瞧見了露出一角的繡帕。

那刺繡江沼很熟悉,愣了半刻,江沼還是伸了手,輕輕地將那帕子從裏頭扯了出來。

屋裏就一盞燈火放在了陳溫的床頭,昏黃的光暈,朦朧地暈在屋子裏,那絹帕裏頭的東西漸漸地映入了江沼的視線,五瓣油桐花,白色花瓣似雪,花蕊如桃,然上回寧家的食材不夠,花蕊的粉桃並不明顯。

江沼想起那日她同表哥送完點心後,被陳溫追上將她攔在那雪地裏。

他說他也未用過膳,說想吃她做的粥,想吃她做的糕點,然她曾經替他做過無數回,也從未得來那日他的一席話,那遲來的悔意,她便也不稀罕。

江沼盯著那點心,緩緩地看向了陳溫,低喃出聲,“都結束了,殿下這又是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