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愛

裴揚個子和季蘊相似,又穿了靴子,挺直腰站在那,比寶寧高出一指。

他學著寶寧的低音:“幹什麽去?”

寶寧這才注意到他的頭發,陽光下紅的耀眼,一陣陣發光。她愣住。

裴揚順著她視線,撥了撥額發,挑眉問:“好看不?”

寶寧真心贊嘆:“好看。”

裴揚滿足。他低頭整了整衣擺,想起剛才的話題:“要馬車做什麽?”

寶寧蹙眉,拉著裴揚往旁邊站了站,離門口稍遠些,將明姨娘與公孫竹的淵源又重復了遍。

“我不知會不會有用,但還是想試一試,你哥哥的腿……”

她話沒說完,手背忽然一陣灼燙,寶寧詫異地擡頭,見裴揚竟然哭了。

寶寧慌了。她不是故意的,她也沒惹他呀?怎麽忽然就哭了?

裴揚哽咽著拉她的手:“嫂子,我真沒想到,你能這麽細心,對我哥這麽好。他脾氣差,身體還不好,但是他是個好人。嫂子,我真的特別感動,無以為報,我給你唱首曲兒吧。”

寶寧害怕極了。她以為裴揚是魔怔了,或者是吃壞了什麽東西,反正看起來特別不正常。

“五皇子,你放開我好不好?”寶寧著急地往外拽自己的手,“我現在不太想聽曲兒,我餓了,想吃飯。你餓不餓,咱們別拉扯了,去吃點東西吧?我給你做好吃的。”

寶寧語無倫次地哄他,裴揚還是淚眼汪汪的樣子,看的寶寧心裏連絲縫兒都沒了。

這弟弟怎麽回事,這麽愛哭。

她沒見過這麽愛哭的男孩子。季蘊是不愛哭的,季蘊喜歡吹牛,但是性子很倔,被戳破了後只會打人,不會哭。裴原更不會了,他那個人又孤又傲,死要臉皮,疼得要死也不肯落一滴淚的。

裴揚已經超出了寶寧對男孩子的認知範圍。

她又不會哄。

想了一會,寶寧匆匆回了屋,取一盒金絲蜜棗出來,遞給裴揚:“你吃糖吧,別哭了。”

裴揚拈了一顆放在嘴裏,砸吧砸吧,嘆道:“真甜啊。”

“你若喜歡,都給你,我自己做的,要多少有多少。”寶寧趁機道,“那馬車的事……”

裴揚道:“那算什麽事兒,一輛馬車而已,要八百輛也是有的。”他一揮手,“送你了。”

這弟弟真的是闊綽。闊綽得怪可愛的……

中午留下裴揚吃飯,他帶了許多食材來,寶寧又回鍋翻炒一下,做了滿滿一桌子菜。

原本時候,寶寧和裴原是分桌而食的,這次本以為也一樣,寶寧留出自己的份兒,想在西廂裏慢慢吃,裴原卻將她叫了過去。

裴原說:“有人來做客,主人不上桌,沒有的道理。”

寶寧原本沒想那麽多,她是有些呆的,不愛計較,也沒覺得在哪裏吃飯有什麽講究。裴原一提,她才想到,他是在給她撐場面,不想讓裴揚看輕她。

而且換一個方向去想,裴原是將她當作家人了的。

這個認知讓寶寧一整日都很高興。

兄弟倆好久不見,裴原和裴揚在一塊喝些小酒,隨意聊天,寶寧聽不懂,覺得困,待了一會便回屋子睡覺了。

再醒來時,裴原坐在她身邊,伸手拍她的臉。天已經黑了。

早上起來的時候,寶寧頭還有些暈,再睡了一下午,已好的差不多。

屋裏沒點燈,裴原的高大身影籠在暗夜裏,像堵墻。

他屈起手指,彈她腦門兒,聲音有些啞:“醒醒神兒,白日睡那麽久,晚上怎麽辦,睡不睡了。”

寶寧抱著被子扭了兩下,揉眼睛坐起來:“什麽時辰了?”

“不知。”裴原頓了頓,伸手去抹她腮邊,皺眉嫌道:“睡一臉口水,惡不惡心。”

寶寧忙躲他,用手背去抹,發現是幹的。

她小聲道:“騙子。”裴原輕笑一聲,沒說話。

寶寧繞開裴原,去摸蠟燭:“進來怎麽不點燈,怪黑的。”

裴原語氣慢慢:“我來睡覺的,點什麽燈。”

寶寧手一抖,驚詫擡起頭:“你來幹什麽的?”

裴原自幼習武,耳聰目明,暗夜裏也能將她神情看得清清楚楚。

寶寧不行,她看不到裴原的臉,只見一團黑乎乎的影子,她心慌,屁股往後蹭一下,用被子把自己蒙起來,又問了遍:“你來幹什麽的?”

“學壞了。”裴原伸手撓了撓她下巴,“你以前可不這麽說話的,恭恭敬敬,很有禮節,稱呼我時,用的是‘您’。”

寶寧咬咬唇,順著他的話說:“四皇子,您來做什麽的?”

她腦子裏一團粥,就想要他快點走。

黑夜裏最沒有安全感,裴原山一樣在她面前,鼻端下都是他的味道。清冽但濃厚的,混著淡淡的酒香和屬於他自己的味道,難以形容。

寶寧憋住氣,不再聞。

裴原道:“你不是要回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