愜意

“說的是什麽話。”寶寧急忙拍打他胳膊一下,“逗小孩子也不是這麽逗的, 別弄哭了。”

被訓斥了, 裴原不敢再作弄圓子了, 把韭菜給他:“吃吧。”

兩只狗聞著香味也竄過來。吉祥一身禿毛, 瞧見裴原就呲牙,裴原懶得搭理它, 嘴裏哼著小曲兒, 把雞翅往棍兒上套。阿黃會討乖,蹭他小腿, 裴原褲子挽到膝蓋處,光裸小腿被它蹭得癢,想拿一塊雞骨頭給它打發走。

寶寧瞧見趕緊攔下:“別給它吃那樣東西,雞骨頭碎, 怕弄壞嗓子。”

“那麽嬌氣?”裴原把雞骨頭扔回盤子裏, 拿一小塊豬肉出來,沖阿黃吹口哨, “來, 給爺作個揖。”

寶寧笑看他, 覺著這人真幼稚,搖搖頭。

阿黃扭扭捏捏蹬起後腿, 果真給他拜了兩下, 裴原滿意頷首,肉扔進它嘴裏。

吉祥饞了,沖到裴原面前吼他, 裴原道:“想吃嗎?打個滾兒。”

寶寧看他一眼,沒理。她把手裏蘑菇翻了個面,撒上孜然粉,聞見撲鼻香氣,混著蘑菇特有鮮味。

估摸著差不多了,寶寧拿起來吹吹,遞到裴原嘴邊:“嘗嘗熟沒熟?”

裴原歪頭咬在嘴裏,燙得話都說不利索,偏要和只狗較勁:“別愣著了,打個滾兒,要不然餓你一晚上,明天就給你丟山裏去。”

說完,他回頭與寶寧道:“熟了。”

寶寧把撒了辣椒的蘑菇放到一旁,又把沒撒辣椒的撥到小碗裏,遞給圓子,笑眯眯道:“吃吧。”

圓子很乖地接過來,坐到一邊去,和吃了肉後心滿意足的阿黃一起分享。

那邊吉祥終於妥協,腿縮起,在地上滾了一圈。裴原大笑著扔塊肉給它,像打贏了一場勝仗一樣:“賞你了!”

吉祥領了肉也跑了,沒人再圍著裴原轉,他終於收心,老老實實地低頭穿肉串。

今天好天氣,晚風習習,正是月中,月亮美得像個玉盤子。遠處下人們也吃得很高興,喝酒劃拳,聲音順著風傳過來。

很愜意的一個晚上,飄散著孜然的香氣。

寶寧忙完了得閑,托腮看裴原幹活。他側臉很俊朗,肩膀很寬,脊背微微弓著,手指修長有力。

寶寧看夠了裴原的手,視線又落到他的臉上,在心裏描繪他眉眼。微微上挑的眼尾,瞳仁漆黑發亮,鼻梁又高又挺,生氣的時候很兇,惡眉惡眼,好像混痞子。笑起來的時候又有些溫柔。

裴原察覺到寶寧的注視,斜眼瞥過去,有些得意:“是不是覺著自己挺有福氣的?”

“為什麽呀?”寶寧換了個姿勢,兩手疊起,支在下巴處。許是氛圍關系,她今日看裴原格外順眼,語氣也是溫柔繾綣的。

裴原道:“你看你夫君,模樣好,有兵,有錢,關鍵是疼你,還不算有福氣?”

寶寧彎著唇:“你疼我嗎?”

裴原整個身子都轉向她,眉峰挑起,語氣有些兇:“我不疼你嗎?”

寶寧笑著點頭:“你疼我。”

裴原覺得他們像是在這說廢話,但這廢話聽得他心裏甜絲絲的。如果生活能一直這麽平靜,沒什麽煩惱,天天窩在家裏和她說廢話也不錯。

“就娶了這一個,不疼你疼誰。”裴原放低了語氣,和她說軟和的話。火光把寶寧的臉映得泛紅,裴原手背貼上去:“熱不熱?”

寶寧不回答,揪著他的字眼,不依不饒問:“你什麽意思,還想娶多少個?”

又來了。她一說到這樣問題就特別嘮叨。裴原想出了一個自己覺得挺滿意的回答:“錢都在你手裏,娶不了了,就這麽湊合過吧。”

“你可真煩人。”寶寧哼一聲,果然被糊弄過去,直起身,問他,“要喝些酒嗎?”

裴原當然不拒絕:“喝。”

酒壺浸在一旁的熱水裏,一點點的溫,寶寧挽袖子把它拎起來,擦幹凈底下的水。又洗了個小口杯,慢悠悠地斟上八分。

裴原單手拄著膝蓋,懶洋洋道:“茶倒半,酒斟滿,滿酒敬人,沒學過道理嗎?”

寶寧頭也不擡:“你是我的客人嗎?”

裴原哼笑:“我與你講禮節,你扯遠了做什麽。”

寶寧作勢要將酒倒掉,威脅他:“還要不要喝了?”

裴原連忙道:“喝喝喝。”寶寧給他端過去,遞到嘴邊,裴原嘴唇撅著吸溜一聲,沒了大半,他回味一下,道:“十五年的女兒紅,對不對?”

寶寧今晚看他順眼,整個人熱情又體貼,見他嘴角有酒漬,蹲下用帕子給他擦掉,笑著:“你倒是長了好舌頭。”

裴原順勢捏著她手腕,將寶寧按坐在大腿上,面對面地掐她下巴,低語道:“說起來,我還沒喝過你的女兒紅。”

他怎麽突然說起這話了。旁邊的火爐裏,炭塊發出滋滋的聲音。寶寧的臉慢慢紅了,不知道該回答什麽好。